顧然閉了閉眼睛,一步邁出,踏入房中。
房中,早已亂成一團,顧然先前見過的年輕女子,正被一個年輕男人重重退開。
她緊緊咬著男人的胳膊,含糊著在叫:“走……走啊……”
先前穿著碎花衣衫的小姑娘,跌坐在地上。笑容早已消失,臉上哭得臟兮兮的,那雙又清又亮的眼睛中,又是害怕又是茫然。
他們誰也沒發現,房中多了個人。
隻有小姑娘,突然抬頭,抽泣著看向顧然。
青袍少年俯身,將小姑娘抱起放到一旁的桌子上。
年輕男人終於看到了他:“你是誰?!”
他一邊憤怒地衝顧然大聲喊叫,一邊用力甩著自己的手:“你個瘋婆娘,快放開我!否則老子連你也殺!”
他一邊說著,一邊用自己空著那隻手,用力打向那女子。
“錚”的一聲輕響,有些昏暗的房中,亮起一道劍光。
男人連慘叫聲都未發出,仰天便倒。
顧然早已轉身,擋在小女孩麵前,沒讓她看到那一幕。
年輕女子還沒鬆開咬著自己丈夫的嘴,被拖著一起倒在了地上。
她趴在地上,似乎呆住了,好一會兒,才哆哆嗦嗦鬆開了嘴巴。
女子嘴唇上,還染著鮮血。片刻後,她卻慘叫出聲:“相公!相公你怎麼了?!”
她剛才咬得有多麼狠,此刻叫得便有多麼慘:“相公你不要死,嗚嗚嗚……”
女子撲倒在男子身上,哭得傷心無比:“我們……我該怎麼辦啊?相公,嗚嗚嗚……”
顧然靜靜看著她,淡淡開口:“他沒死。”
年輕女子猛然轉頭,不敢置信地看著顧然。
這時候,房間深處搖搖晃晃走過來一個兩三歲的小孩,他揉著自己的眼睛,奶聲奶氣叫道:“娘,好吵啊。小寶餓了。”
顧然靜靜看著這一室的狼狽,目光最後落在年輕女子身上。
女子容貌還算清秀,隻是唇角染血,頭發亂了,早沒今日顧然在城門第一次見到她時的模樣。
他從儲物錦囊中,取出一把中級靈石放在桌上。
“他沒死,但也暫時無法行動。”
顧然又從儲物錦囊,取出一隻裝滿糖果的盒子,放在小姑娘懷中。
他轉身朝門外走去,在快要出門時,腳步微頓,淡淡又道:“也暫時無法再傷你女兒。”
門外,有陽光灑落,照在顧然白皙的臉頰上。
他朝前又走了兩步,身後猛然傳來,那年輕女子的嚎啕大哭聲。
那哭聲不像是在哭,反而有些像野獸在嘶吼,在掙紮著。
仿佛在發泄,又仿佛充滿了無奈和不甘。
顧然斂目,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
他從前以為,靈府不穩,從門中人人羨慕的天才,一夜間墮落為大家同情,也瞧不起的短命鬼,被人在背後指指點點,成為眾人笑柄,便已經足夠讓人痛苦。
原來這世間,還有更多的苦痛,更讓人痛徹心扉。
顧然邁步向前,哭聲漸漸遠去,最後他終於什麼也聽不到了。
南溪城門外,樹林中。
一步和一劍正雄赳赳氣昂昂地踱來踱去,錦衣男子倚靠在樹上,時不時看向顧然離開的地方。
他手中握著一個小巧的鈴鐺,鈴鐺精致,材質像是琉璃,晶瑩剔透,下麵還綴著一個黑色的平安結。
黑色?
錦衣男子好奇地看著那編織精巧的平安結,這種東西很少會用黑色絲帶編織的。
就在這時,他身邊突然傳來“嘎嘎”兩聲大鵝的叫聲。
但大鵝隻叫了兩聲,便又安靜下來。
一個陰影,投到錦衣男子身上,遮住了樹林中斑駁的陽光。
錦衣男子霍然抬頭,看向前方。
白袍男子長身而立,容貌極其俊美,不輸給先前那救他出來的青袍少年。
“咦?”錦衣男子聽到白袍修者輕“咦”一聲。
那人抬頭看向他,開口了:“這鈴鐺,是何人給你?”
他的聲音雖然有些冷冷的,但如洞簫一邊悅耳動聽。
錦衣男子卻一把握住鈴鐺,戒備地看著那人,說道:“你是誰?”
白袍男子轉頭看了眼一步和一劍,兩隻在彆人麵前凶悍的大鵝,此時黑豆豆一般的眼睛瞪得圓圓的,卻隻能僵硬地立在原地,一動也不能動。
“你……”錦衣男子也發現一步一劍被人定住,有些緊張地咽了口吐沫,下意識朝後挪了挪身體。
“咦?”白袍男子盯著他看了看,“你是南溪城城主,沈元良。”
他不是在問,而是很肯定地說道。
“你……怎麼認得我?”沈元良愈發緊張。
“三年前我見過你。”白袍男子說道:“你曾隻身去遇魔山脈,想要換回作為人質的城中百姓。”
沈元良:“……”
今日怎麼碰到的一個兩個修者,都知道這事。
他一下反應過來,叫出聲:“你也是四大宗門的弟子?”
“我叫裴玄。”
白袍男子正是裴玄。
就在這時,又有個聲音在兩人身邊響起:“裴玄!”
一個身著黑色勁裝的年輕男子從樹上落下,站在他身旁:“你怎麼也來了?”
勁裝男子一邊說著,一邊轉頭看向在一旁僵立不動的一步和一劍。
“靠!”他大叫一聲,“你定住的?”
“這可是小師弟的寶貝!”年輕男子說著,上前拂過一步和一劍。
“嗯?咳……”裴玄輕咳一聲,連忙抬手。
一步和一劍身體一晃,“嘎嘎”又是兩聲大叫,要朝他衝去。
“乖崽!”年輕勁裝男子當然就是謝宇青。
他雙臂一張,攔住了一步和一劍:“乖崽不要衝動!這家夥陰著呢,咱們不和他一般見識啊。”
“嘎嘎。”一步和一劍倒是認得謝宇青。
兩隻大鵝又叫了兩聲,不情不願地停下了。
兩雙黑豆豆一般的眼睛,齊齊看向裴玄。
饒是裴玄素來從容,都忍不住又輕咳一聲,解釋:“我也是發現了玄武閣傳訊鈴鐺的氣息,這才尋了過來。”
“我也是。”謝宇青說道。
他目光落在沈元良掌心的鈴鐺上,說道:“這是我小師弟的東西,閣下是否見過他?”
“小師弟?”沈元良小心翼翼看看裴玄,又看看謝宇青。
他張了張嘴,有點不確定自己能不能說實話。
看起來,那青袍劍修仙長留下的兩隻凶巴巴大鵝,確實認識這人,可是……
“咦?”謝宇青雙手環抱胸前,上下打量著沈元良,眼睛突然一亮:“你是南溪城的城主?”
他說:“我認得你!”
謝宇青一邊說著,一邊索性在沈元良身邊蹲下,一副哥倆好的模樣拍拍他的肩膀:“三年前,你竟然主動跑去遇魔山脈,要換城中被抓走的百姓。”
他說著朝沈元良豎起大拇指:“勇氣可嘉,乾得漂亮!”
謝宇青說著攬著沈元良的肩膀,笑眯眯又道:“原來是自己人啊。”
沈元良:“……”
他臉微微有些熱。
雖說當年自己是做過這樣的事,但是已經過去三年,後來也少有人提起。
沒想到時隔三年,今日竟然被三人輪番提起。
他頗有些不好意思,倒也猜到這幾人應該都不是壞人。
“那位青袍仙長……”沈元良說道:“他有事去城中了,讓我在這裡等他。他應該……”
他話還沒說完,就聽顧然的聲音響起:“裴玄?”
“……大師兄?!”
顧然霍然轉身,幾乎是慌不擇路地,朝樹梢急掠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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