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一點王寅一可以肯定，他相信苗旭不會傷害他們。
苗旭煩躁地抓抓頭發，說：“就，我以為你在養野生動物。”
王寅一：“？”
“你不缺錢，我又發現點蛛絲馬跡，就覺得你是不是在家養不能養的東西，在做這方麵的生意。”苗旭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小，難得這麼沒底氣。
王寅一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橋，過了半天，他才說：“你覺得我在家養老虎。”
“也不一定是老虎，老虎太大了。”苗旭替自己辯解，“我認為更有可能是兔猻、豹貓之類的，反正想著先抓起來。”
王寅一無力地問：“抓起來之後呢？”
苗旭含糊地說：“送到林業局或者動保局……”
王寅一：“……”
不愧是苗旭，哪怕是發揮想象力，也離不開法製的套路。
“哈哈哈。”王寅一越想越好笑，他在努力學習菜譜的時候，苗旭竟然在想抓他。
老虎趴臥在地板上，兩隻前爪擱在身前，姿態閒適漂亮，說：“如果我真的養那些，你準備把我怎麼辦？”
苗旭的聲音更加聽不清：“帶你去接受處罰……”
王寅一：“……”
雖然他知道在苗旭心裡正義第一，還是感覺有點點心塞。
苗旭顯然也不想再糾結這個話題，忍不住多看了漂亮的大老虎幾眼，說：“這回輪到我來問了。”
王寅一揚起頭，金色的眼睛望著苗旭，鼻尖往前湊，說：“知無不言，言無不儘，為您效勞。”
苗旭看著紳士的老虎先生，這才有了真實感，他真的是王寅一。
他問：“你是妖怪嗎？”
王寅一低低地笑，朝著苗旭吼了一聲，說：“你覺得呢？”
苗旭不僅沒被嚇到，反而對虎嘯充滿了好奇。這麼說之前聽到的老虎叫聲真是招招發出來的，怪不得白裕怎麼學都不像。
他看向酣睡的小老虎，小老虎一直沒有醒，苗旭後悔將貓薄荷用在幼崽身上，問：“看起來不像，哪有妖怪這麼容易被迷倒的。”他很憂心，“招招不會有事吧？”
王寅一扭過身體，靠向招招，低下頭，舔了舔小老虎的腦袋，小老虎在睡夢中伸爪子將爸爸的腦袋扒拉開，吧唧吧唧嘴，繼續睡。
苗旭瞪著這一幕，心情可謂十分複雜。
王寅一說道：“沒事，對於小孩來說，差不多等於喝醉了。”他看向苗旭，開始解釋這一切，“我們確實不是妖怪，仍然是人類，隻不過我們這一類人的身上發生了特殊的變化，可以在人形和動物形態之間來回切換。”
“至於為什麼會這樣，至今沒有完全研究清楚，有人說這是一種返祖現象，也有人說這是一種另類進化。”
苗旭努力地消化這些信息，問：“那你們有特殊的能力嗎？”
王寅一回答：“沒有，平時隻是普通人類，隻不過生活習慣有部分傾向於動物化，變成動物後，也隻是普通的動物。”
老虎哪裡普通了，苗旭接著問：“那就是說除了老虎還有彆的？你們這類人數量多麼？為什麼要瞞著大眾？”
王寅一履行他的諾言，向苗旭一一解答：“彆的動物也有，不過基本都是哺乳類，我們這類人是少數種族，雖然在普通人裡按照比例是不高，但是數量不算少，因為比較特殊，所以一直受到高層的保護。”
“我們平時跟普通人沒有區彆，為了保護我們，同時也是保護普通人，我們一般情況下不會暴露自己的身份。”王寅一想了想，說，“有的人甚至能一輩子不變身。”
苗旭大概知道了事情是怎麼回事，不管怎樣，科幻片總比精怪片容易接受。
他看向老虎，這隻大老虎毛色金黃，黑色的斑紋濃黑華麗，看起來真英俊，苗旭謹慎地問：“那暴露了會怎麼樣？”
王寅一不吭聲，半晌才說：“政府為了應對這種情況，專門研發了一種針劑，注射之後再輔助催眠，能清洗記憶……”
苗旭懂了，他瞬間嚴肅起來，問：“是會給發現你們的人用麼。”
王寅一連忙從地上起身，走到他麵前，兩米多的大老虎逼近，壓迫感十足，但苗旭沒有後退，而是與那雙金色的瞳孔對視。
“那隻是萬不得已保護大家的方法，實際上我們這類人也會跟普通人結為伴侶，很多人都選擇向配偶坦白。”
苗旭一直坐在地上，這次輪到他抬頭，看著麵前的老虎，說：“那你為什麼不跟我坦白？”
老虎動動大鼻子，把話含在喉嚨裡，模糊地說：“因為牛排還沒熟，就告訴你牛排能變成三文魚，你還會跟三文魚結婚麼。”
苗旭：“……”無法反駁。
一人一虎距離太近，讓苗旭感覺很陌生，苗旭看著老虎的眼睛，心裡好像有一根弦被撥動了，他認真地問：“可以摸摸你嗎？”
王寅一以為苗旭希望通過碰觸尋找真實，於是朝著他低下頭，將前額與耳朵伸到他麵前。
苗旭抬起手，緊張地碰到老虎額上的“王”字紋，慢慢地將掌心貼上去，然後順著毛發的方向rua過去。
苗旭心想，我連貓都沒摸過居然摸到了老虎！
王寅一心想，人形的我他散打警告現在居然碰了我的虎形！
手下的觸感溫暖而柔軟，皮毛從掌心劃過的感覺一直傳到心裡，像有細小的針在心頭上紮。苗旭一路從額頭rua到耳朵，老虎的圓耳朵相較於它威武的長相來說，有點過於精致可愛了。
苗旭忍不住上手揪了一把，耳朵好軟啊。
王寅一被捏住耳朵，身體猛地抖動，從喉嚨裡滾出一聲嗚咽。
苗旭震驚了，聽起來像撒嬌。
老虎從苗旭手裡退出來，竄出去老遠，臉上的表情變得猙獰，齜著牙說：“誰叫你用那麼多貓薄荷！”
王寅一沒有講，貓薄荷有點刺激作用，能讓他們這種大型貓科想那啥。剛才他吸入大量氣味，又被苗旭揪耳朵，差點渾身一軟，倒在苗旭身邊。
苗旭連忙說道：“抱歉，你現在不舒服嗎？”
“倒也不是，頭還有點暈。”王寅一說著，走到招招旁邊，“我要去睡會。”再不走，真躺苗旭腳邊打滾了。
苗旭看著一大一小兩隻老虎，突然問：“你們不能變回來嗎？”
老虎一愣，說：“當然可以。”
苗旭的臉上掛著問號，他的表情分明在說：那為什麼不變回來呢？
王寅一默默地示意地上的衣服，說：“變回來沒穿衣服，你先背過去彆看。”
“……”苗旭信他們不是妖怪了，哪有妖怪變身不穿衣服的，他瞪了老虎一會，慢慢地轉過身，嘴角卻壓不住了，拚命上揚。
接著他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王寅一抱著小老虎走到他麵前來，淡淡地說：“好了。”
苗旭抬眼，王寅一已經變了回來，穿著那身中介黑西服，英俊而高大，隻不過頭發很淩亂，臉色微微發紅。
一絲遺憾掠過苗旭的心頭。
王寅一抱著招招，欲言又止，過了一會才說：“我先走了。”基本是落荒而逃。
苗旭慢吞吞地站起身，回到自己房間，慢吞吞地洗澡，慢吞吞地躺在床上，思維變得超級緩慢。
也許明天起床，會發現一切都是一個夢。
他很快就睡著了，真的有做夢。
他夢見小時候，他羨慕彆人家有寵物，趴在欄杆上看小朋友和小狗小貓玩耍。他不好意思回家跟養父說想要一隻貓咪，隻能默默忍著。
然後在他生日那天，養父送給他一個禮物，他拆開禮物盒子，從裡麵跳出來一隻大老虎。
那隻老虎有五個他那麼大，他嚇得快哭了，老虎就向他低下頭，說：“不要哭啊，給你摸耳朵。”
他猶豫地朝老虎伸出手，如願以償地摸到了軟綿綿的耳朵。
苗旭早晨準時醒來，醒來的時候，還有點精神恍惚，分不清現實和夢境。
不管怎樣，昨晚的那個夢一定是假的，他過生日的時候，養父不是在出任務就是在出差，幾乎沒有一次能好好陪他過那一天。
可是老虎呢，老虎是真的嗎？
苗旭起床，洗漱完畢之後走出房間，他聽到廚房那邊傳來熟悉的聲響。每天早晨都是這樣，王寅一會起床替他準備早餐。
苗旭望著廚房裡忙碌的背影，心想，昨天是假的吧。
王寅一蒸了包子，端出來的時候，看見苗旭在廚房門口，淡定地說：“去坐著吧。”
苗旭觀察他的神色，發現他鎮靜而溫和，跟平時一樣，搞得苗旭開始懷疑人生，昨天真的是假的吧？
苗旭坐到餐桌邊，拿起包子咬了一口，是醬肉餡的，鹹鮮噴香，挺好吃，但根據苗旭對王寅一的廚藝了解，應該是買的半成品。
王寅一體貼地說：“小心燙。”他頓了頓，開口說，“昨天的事，希望你能對外保密。”
苗旭一口噎住，差點嗆到。
王寅一把豆漿遞給苗旭，說：“慢點吃。”
苗旭喝豆漿，王寅一醞釀著他的演講。
“阿旭。”王寅一清清嗓子開始說話，“我知道你對這一切無法接受，畢竟這對於普通人來說，太難以想象了。”
熱豆漿滑進喉嚨裡，清甜溫暖，苗旭聽著王寅一說話，心想，確實難以想象，但是並沒有覺得無法接受啊。
王寅一繼續說：“我們是閃婚，本來就沒有感情基礎，我沒想瞞著你一輩子，我設想的是等我們熟悉到一定程度之後再把這件事告訴你。”
苗旭聽到這裡，沒懂王寅一到底要說什麼。
“但是沒想到暴露得這麼早。”王寅一始終保持著溫柔的表情，說著善解人意的話，“你可能會覺得我和招招……很奇怪，但我願意陪你慢慢適應，所以……”
苗旭放下豆漿杯子，問：“所以什麼？”
王寅一停頓片刻，說：“所以，不要離婚。”
苗旭：“……你想多了。”
他會因為結婚對象是老虎而離婚嗎？怎麼可能。早說啊，他還能再早點結婚。
王寅一聽到苗旭這麼說，放下心來，衝他笑：“不要離婚，不要告訴彆人，其他一切跟以前一樣，你放心。”
苗旭怔住，下意識反問：“跟以前一樣？”
王寅一的笑容有點苦澀，說：“是的，我還是那個賣房子的小中介，我們之間沒有任何改變，你甚至可以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苗旭耿直地說：“怎麼可能裝不知道，而且你也不是賣房子的小中介，你是賣房子的小老虎。”
“……”王寅一說，“我不是小老虎……”我是大老虎。
這對話太弱智，讓苗旭有點受不了，他聽到王寅一這麼說，麵前的包子都變得不美味。
他問：“我以後都不能摸你的耳朵了嗎？”
王寅一的表情瞬間變得古怪起來：“你想摸嗎？”
就在這時候，門口出現一個小不點，躲在門後麵，呆呆地看著餐桌邊的兩個大人。
招招昨天昏睡一整晚，除了一肚子的貓薄荷葉子，也沒吃彆的東西，早晨餓醒了之後，發現爸爸不在身邊，自己跑下床找東西吃。
他已經變回人形，衣服鬆鬆垮垮地掛在身上，看起來小小的，又怯生生的。
誰能想到這麼個小孩兒，是一隻老虎啊。
桌子上的包子聞起來好香，招招盯著餐桌，眼見著眼淚又要從嘴巴裡流出來，苗旭連忙拿起包子，問他：“要吃嗎？”
招招從門後露出腦袋，點點頭。
可他不敢過去，爸爸說不能在苗叔叔麵前變成小老虎，昨晚的事依稀有點印象，好像變身了，苗叔叔會不會生氣。
苗旭不明白為什麼招招不過來，王寅一歎了口氣，對兒子說：“苗叔叔已經知道了，從今往後不用瞞著你是老虎的事了。”
招招眼睛一亮，意思是以後在家裡想變身就能變身嗎？
苗旭看小孩兒表情說變就變，跟小狗似的，而且他半天不過來，便神使鬼差地將手裡的包子拋給了王英招。
王英招同學瞬間再次變身，後腿一蹬，騰空而起，在空中掠過一道完美的弧線，咬下那個包子，四隻爪子落到地麵，迅速而悄無聲息。
小老虎叼著包子一溜煙跑掉了。
兩個大人同時怔住。
……真的是老虎而不是小狗嗎。
苗旭想起那句話，小時候你看他萌萌的，長大後他看你萌萌的。
苗旭沉默片刻，說：“抱歉。”他不是故意拿包子丟小孩。
王寅一黑著臉，說：“沒事。”
苗旭忍不住扭過頭，問：“你現在還覺得日子能和以前一樣嗎？裝作沒有老虎？”
王寅一看著因為解除變身限製而歡天喜地的小老虎，緩慢而沉痛地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