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深知美人遲暮的悲劇。
十一早早起床。出來井邊打水梳洗,見到了外歸的十五。
十五紅妝嬌豔,披著一襲墨藍紗袍,蓮步輕搖。
那件男式紗袍,讓十一的動作頓住,打翻了水桶。半桶水濺上她的綠襦裙,鞋襪濕了。
十五斜斜望過去,不說話,徑自走向房間。
十一鬆了桶繩,望著井水沉默不語。起伏的井水將她秀麗五官映得猙獰扭曲。
去寺廟的路上,十一把這事說了:“現在的十五,很像當年的我。”
二十更加擔心十五,勸過十五好幾回。
十五並不放在心上。
掩日樓的五個女人裡,十五年紀最小,長相媚,性子直。曾經也和十四打過架。
或者說,十四就喜歡打架。
論說十五的手段,那是遠比不上十一的。如若踏錯一步,十五的下場會比十一更慘。
其實,這些一二三十,在慕錦眼裡不過數字而已。他未曾將任何一個放在心上。二十早已認清這一點。
南喜廟熙熙攘攘。香爐火焰越燒越烈,灰煙彌漫。大殿上,佛祖寶相莊嚴,俯瞰眾生悲喜。
二十和十一上完香,遇到一群小孩子擁過來,兩人走散了。
二十四處尋找十一。
好一會兒,她遠遠見到十一,立即揚起手。
十一並沒有看到,望向廟宇的另外一頭。
二十好不容易擠到十一的身邊,卻見十一突然跑了出去。
“十一!”二十擔心十一是要逃跑,連忙追過去。
十一沒有走太遠,在轉角處停下了腳步,怔怔看著前方的路。
二十上前。
十一笑了笑:“我曾經喜歡過一個男人。”
二十順著望去,那是通向廟宇內院的路,此時並沒有人。
“不是二公子。”十一笑容淡了:“沒有二公子的容貌氣質,他就是個屠夫。”
二十不語。此景見得越多,她更想離開慕家。不過,她要拿回簽下的賣身契才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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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錦的婚期越來越近。關於花苑和掩日樓的去留,眾人忐忑不安。
十五悄悄告訴二十,慕錦暫時沒有遣散她們的意思。
二十訝異:“二公子親口和你說的?”
十五搖頭說:“二公子身邊的寸奔說的。”
二十聞言,不再追問。
那日,花苑的小六去找慕錦撒嬌。慕錦心情好,賞了許多的涼果。十四和小九碰上,差點打起來。十四摔了小六的涼果。小六當場哭了。小十想上前看戲,卻不慎滑進了淤泥中。
有十四的地方止不住鬨騰。她去了花苑鬨,襯得掩日樓冷冷清清。
女人間的恩怨,慕錦一概不聞不問。
這天夕陽下山後,二十在院子收拾晾曬的冬被,聽見園子裡傳來嬉笑聲。
“二公子,你好久沒來我房裡了。”十四說話的語速向來快。
慕錦沒有聲音。
十四的笑聲響起:“呀,你輕點。”
二十拽被子的手一緊,有一陣透骨的涼意。
晾曬的角落在掩日樓的北麵。曾經雜草叢生,二十來後,打掃出來成了空地。女人們的房間,排在東南側。二十要回房的話,需要經過園子。
二十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聽到園子沒有聲音響起,她抱緊被子,就要往房間走去。
才踏進園子,她就僵了身子。
夕陽落山,霞光燒雲。慕錦的背影正正在她的前方。映在她眼裡,張牙舞爪到了天際。改變她命運的那一晚,他就是這樣,擋住了所有的亮光,讓她疼得逃不出黑暗地獄。
二十轉身返回。
慕錦卻在此時回頭。
十四探出來,見到二十,鬆了口氣。二十長相普通,無趣木訥,不懂撒嬌,更不會奉承,是掩日樓裡最沒有威脅的。
二十抱著被子往前走,沒有留意身後的一男一女。
慕錦擰起十四的下巴,輕問:“那是誰?”
十四踮著腳,迎向他的挑逗,嬌滴滴地回答:“是二十。”
慕錦笑:“那今晚就你倆一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