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藍青年眨了下眼睛,說:“姑娘,你……”
慕錦的眸光利如刀。
灰藍青年住了口,拍了拍白衣青年,“哥,這姑娘長得很麵熟啊。”
白衣青年搭好了棚子,跳下木凳,看了過來,“咦?”他十分驚訝,又帶著遲疑:“徐阿蠻?你是徐阿蠻嗎?”
二十怔住了。
灰藍青年嘿嘿笑起來:“我也覺得她長得像……徐阿蠻。”
眼前的兩個青年,二十記不起。對方認得她,何況還有西埠關口音,肯定是同鄉。
白衣青年拍了拍自己的胸,“我是大東,他是小東。記得嗎?我們住同一條街,小時候一起玩過捉迷藏的。”
聽到名字,二十想起來了。這麼多年過去,三人都已長大,她認不得二人模樣也正常。
灰藍青年,也就是小東,走上前說:“你長得跟你娘很像,我就說麵熟嘛……”可她身邊的男人一直冷冰冰地盯著兄弟兩,怪瘮人的。
遇上兒時玩伴,二十又驚又喜,她想說話,無從說起。
小東問:“你爹到處在找你,你以前不是在江南打雜嗎?”
聽到家人的消息,二十更是手忙腳亂,指了指自己的喉嚨,又握拳在嘴邊,學林季同咳幾下。
大東拿起汗巾擦臉,問:“你是受了風寒,嗓子不舒服?”
二十點頭。
“哦。”大東信了,再問:“你什麼時候到的京城啊?”
她到京城好幾年了。她比了一個手勢。
“哎。”小東笑起來:“我們在這兒有一年多了,沒碰上過你,今兒真是巧。”
確實是巧,若不是陪二公子出來,二十根本不走這一條路。她想打聽一下家人的情況……可是,二公子笑意盈盈,眼裡不見和善。既然大東小東在這兒開豆腐坊,那她以後獨自過來打聽也無妨,今日就陪二公子了。
這時,屋裡走出來一個中年女子,同樣的,掛一條汗巾在肩上,她見到四人站在攤前,說:“大東小東,趕緊招呼客人啊。”
“娘。”小東回頭,“娘,我們遇見徐阿蠻了。”
“徐……阿蠻?”中年女子定睛打量二十,“真是啊,跟阿麗長得好像。”
阿麗正是二十娘親的名字。中年女子名叫張翠花,嘴巴說了一句,就接起下一句:“真是,長成大姑娘了,這衣服真漂亮。你爹找你好幾年了。”
聽到爹娘的消息,二十激動不已。
“哦哦,要不進來坐?”張翠花熱情地招呼,“坐,進來吃一碗豆腐腦。”
二公子哪看得上豆腐腦這種東西,二十這麼想著。
慕錦卻走了進去。
見他一身鮮衣,還是絲綢布料,張翠花趕緊拿自己的汗巾,往椅子上擦了擦,“坐,坐。”她揚頭:“大東小東,趕緊上兩碗豆腐腦。要大碗的。”
“好嘞。”兩個青年爽快地應聲。
二十猜不出二公子的心思。剛剛見張翠花用汗巾擦凳,二公子臉色隱約有變,卻還是坐下了。二十怕的是,一回府,二公子讓她賠他這一身衣衫。
“這位公子……”張翠花看著慕錦的俊臉,“相貌堂堂,衣著不凡,是京城貴人吧?”
二十點點頭。
張翠花繼續問:“是阿蠻的……?”
二十指指自己的喉嚨,向二公子做了一個手勢。這種問題,當然二公子回答才好,給他顯擺顯擺他奴役她的地位。
然而,二公子展開玉扇,逍遙自在地扇風,沒有說話。
張翠花看著眼前年輕男女的表情,猜測,“莫不是……這位是阿蠻的公子?”
二十趕緊搖頭。
二公子卻說:“正是。”
二十想,二公子恐怕誤會了。張翠花口中的“公子”二字是夫婿的意思,不是二公子以為的“主子”。
“啊……”張翠華連連驚歎,“阿蠻真是好福氣,找了這麼一位俊俏公子……你爹娘知道得多高興啊。”
二十麵無表情地在桌底下踢了慕錦一腳。
他移了移腿。
二十再踢過去。
這女人吃了豹子膽了?慕錦飛去一記冷眼。
“二公子。”二十比劃說:“她誤會了。她說的公子是——”
“這位公子,你和阿蠻完成了婚配沒?”張翠花擦著桌子,眼睛直向慕錦,沒有留意到二十的手語。
二十看著慕錦,連連搖頭。
慕錦笑,“尚未娶親。”這話也是真的,他剛休了妻,正妻之位空了。
“下個月,我有西埠關的親戚過來,正好讓他傳信回去給阿蠻爹娘。”張翠花熱絡地說:“儀式啊,要有雙方父母在場。沒有父母祝福的親事,多少坎坷些。”
二十拍拍張翠花的手肘,連連擺手,無聲地用唇語一字一字說:“我是她的丫鬟。”
“丫……丫鬟。哦……”張翠花大笑:“我以為,這是找了這麼俊俏的夫婿呢。坐吧,坐吧,我去給你們盛豆腐腦。”
慕錦剛才沒看到二十的唇語,問:“跟大嬸說什麼?”
二十比劃:“說你我的關係。”
“什麼關係?”
“沒有關係。”
侍寢二字是不方便對外公開。其實,二十算不上是他的妾室,名不正言不順,講出來是不大好。慕錦問:“你想要名份?”
什麼叫她想要,她才不想要。
“反正我妻子也休了,你要的話——”
二十搖頭,“我不要。”
他的笑意瞬間凍結,“為什麼不要?”
她比劃說:“我配不上。”
慕錦冷哼,“你很有自知之明。”她說的極有道理,她是配不上。可這道理該是他不要她,而不是她一臉嫌棄。這女人,一不貪財,二不貪色,連他的身份地位也不貪,真是不識抬舉。
小東聽了張翠花的打趣,正在遺憾二十已有婚配,豎耳再聽慕錦的話,他樂了。小東無視慕錦難看的臉色,走到二十的身邊。“徐阿蠻,你長大了,可比小時候更漂亮。”他左手使勁地擦拭二十麵前的桌板,笑得憨憨。
慕錦險些掀起桌板。他的女人漂不漂亮,與這黃毛小子何乾?
哪怕她隻是二公子的丫鬟,那也是二公子的人。二公子才戴完十一給的綠頭巾,心中更加失衡。二十向小東搖了搖頭。
還是年長的大東識趣,見那位富貴公子像是從陰曹地府而來,卷有陰風,他趕緊拉走了弟弟。
慕錦看著二十:“你這樣的女人,也有眾星拱月的一天。”
“哪及二公子。”二十比劃說:“二公子是天上皎月,凡人高不可攀。”
高不可攀什麼意思?這不就是兩人距離遙不可及嗎?
二公子的臉更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