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若無其事地喚:“二公子。”還是從前小丫鬟般的語氣。
慕錦蒙了平安帕,手指動了動,最終將帕子拉下,幾乎蓋到他的鼻尖。“嗯。”說完了,又清了清嗓子:“早些休息。”
“嗯。”徐阿蠻仍然若無其事,爬上了床。
香氣飄過慕錦的跟前。
之前正是他吩咐青樓給徐阿蠻抬一桶熱水。他是不想管李琢石,但徐阿蠻說,李琢石也是奔波了一天一夜。慕錦勉為其難地為這顆將來的棋子,又叫人抬了一桶水。
身邊的是出浴的小美人。
徐阿蠻躺好了,看了慕錦一眼。換做以往,二公子會過來摟住她的腰,有時還會埋在她的肩上,偶爾再講一些不中聽的話,撓得她臉頰癢。
這時等了許久,溫暖的胸膛沒有靠過來。
慕錦用被子將她裹住,他自己換了另一床被子。
同床異夢就是這樣吧,徐阿蠻扁了扁嘴。
夜晚寒涼,有男人給她暖暖床,比她一人舒服多了。她的小腳縮了上來,整個人躲到了被窩。
沒多久,她又聽到了二公子的咳嗽。
咳了好幾下,慕錦低低地說:“今日之事有些唐突,你要是沒放在心上,就當沒有發生過吧。”
徐阿蠻睜眼看著被子上的大紅花。她張了張嘴,發現她的喉嚨也哽了一團棉花,她有樣學樣地咳兩聲:“哦。”
他瞥她一眼,“你就回這麼一句話,你咳什麼咳?”
“這不嗓子不舒服嗎?”徐阿蠻掀開了被子,探出了自己的上半臉。
“哦。”他以牙還牙,也隻回了一個字,蓋上被子準備睡覺。
二人同床這麼久,這是最尷尬的一晚。燭火都將是感知了這雙男女的僵凝,跳躍的舞姿靜止,忽然熄滅了。
隻有明月穿過紙窗,端詳床上各裹一張被子的一男一女。
徐阿蠻又把頭縮進了被窩。閉了眼一會兒,毫無睡意。
寂靜的黑暗中,二公子的話尤其幽然:“你真的沒有什麼話要說?”
“嗯……我不知道怎麼說。”她的聲音從被子裡悶悶地傳出。
“哼,長這麼大都沒聽過那些話吧。”
“也不是。”徐阿蠻又露了半張臉,“以前有個長工說要娶我的。”
慕錦追問:“慕府的?”
“不是。我以前當丫頭的時候。”她仔細回想,“高高壯壯的,笑起來有一口白牙,手臂上還能鼓起一隻小老鼠。”
“印象深刻。”二公子又涼涼了。
“第一回嘛。”但是長工的五官她記不得了。
“這麼說,我的就不稀罕了?”
“哪有啊,二公子這麼尊貴的人,還是頭一回呢。”她暗自竊笑。
“但你的反應很冷淡。”
“因為我是淡然處之的徐阿蠻呀。”說得挺驕傲的。
這一句真是勾住了他的心,他伸出手,準確地捏上了他的臉:“我也是淡然處之的四皇子呀。”可惜,他說不出她那般俏皮的尾音。
徐阿蠻笑了笑:“二公子呀,我就是想問問,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那個……我呀?”反正一室漆黑,就讓她厚臉皮一回好了。
慕錦又咳嗽了,咳了半天,咳不出答案。於是沉默不答。
她斂起了笑意。剛才好不容易緩解的僵凝,又被二公子這幾聲給咳回去了。
他的手仍然放在她的臉上。
徐阿蠻麵無表情地問,“二公子,你不是說,我這臉無一可取之處嗎?”
“是啊。”
他給了肯定的答案,然後立即感覺手下的小臉蛋鼓起來了。“我已經長得這麼好看,天天見自己就足夠了。對了,我還有寸奔,我想見真正的美人,見他一眼又不難,甚至可以命令寸奔一直站在我麵前。”慕錦沒有說的是,在他和寸奔初識時,他的確就這樣欣賞過寸奔清秀乾淨的長相。
徐阿蠻:“……”
慕錦又說:“你跟著我,就是我的小美人。不比寸奔差。”
徐阿蠻:“……”二公子將她和寸奔放在一起對比,真是抬舉她了。
“你呢,給我忘掉什麼長工。一口白牙我也有,鼓著小老鼠的手臂你想見,就自己上來摸。”二公子的調調回來了,“總而言之,以後記著我就行了。”
“二公子,你以後也不上青樓了?”
“我有小美人了,還上什麼青樓。”
“那小美人以後老了,醜了,起皺紋了,長黑斑了。青樓的美姑娘每年每年都是花容月貌。你也不去了?”
慕錦這會兒聽出了她的意思,他的兩隻手伸過去,連同被子將她拽到自己的懷裡。“我又不是貪圖美貌的膚淺之輩。”
“那二公子是貪圖什麼呀?”徐阿蠻可好奇了。
“哼。”他喜歡她怒氣衝衝的包子臉,喜歡她貪生怕死的諂媚樣,也喜歡她捶打被子的鬱悶氣。活生生的姑娘,一言一語,一顰一笑,煞是迷人。可他不打算告訴她,免得她驕傲。他反問:“你呢?你貪圖什麼?”
“我?”徐阿蠻不自覺地用臉頰蹭了蹭他的掌心,好聲好氣地說:“我先說好呀,我可不貪圖二公子的財色。”
“哦,彆的呢?”
“彆的,也沒什麼好貪的呀。”實在是,比起寸奔,二公子太惡劣了。她也想不到二公子有什麼比寸奔好的優點。
慕錦:“那你——”是了,他說了半天,都是講他對她如何。他這是被她套話了……他冷笑:“你要是對我沒有什麼,怎麼會見到我和其他女人就生氣。”
“反正,我不貪圖二公子。”她從來不對他抱有奢望。要不是在豬肉鋪遇上了寸奔,她早已離開京城了。可見,她對二公子不是勢在必得。
慕錦迅捷地從他的被窩滾進了她的。
她回到了他溫暖的懷抱。
他掐一把她的腰:“口是心非,表裡不一。”
“才不是。就是……有的話,很好。沒的話也不強求。”
合著就是,他付出的心沒有她給他的多。慕錦心有不甘。沒有占到她的心間,那要站到她的腿間。他不想再和她說話了,她生來就是氣他的。再說幾句,怕又要鬱結不散了。他直接翻身上去。
徐阿蠻推了推他,“二公子,你大病初愈。要——”
“要你。”慕錦斬釘截鐵。他力氣恢複了,得勁得很。
戲話裡不是說,男子心儀姑娘,該是溫柔和悅。怎地二公子劈柴伐木的力氣比從前更加粗魯了。
好在,她已經懂得其中奧妙。
這才和他顛倒在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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