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車(1 / 2)

吳老太太一聽王貴芝那話就愣住了。

雪花膏?

圍巾?

她咋不記得自己啥時候給謝苗送過這些?

吳老太太剛要說什麼, 身後突然被人碰了一下。

她趕忙轉頭, “咋了?”

“有個蟲子。”顧涵江表情平靜,完全看不出異常。

“是嗎?”

吳老太太回手拍了拍自己的肩背,正要繼續和王貴芝說話, 另一側又被顧涵江碰了下。

“又有蟲子?”

她忙拽起衣服抖了抖,抱怨:“這夏天哪都好,就是蚊蟲多,走哪兒都不清淨。前兩天也不知怎麼搞的, 那老大一個蜘蛛爬淑琴鞋裡了, 早上她起來穿鞋碰到,嚇得直喊。”

“那是挺嚇人的。”

王貴芝跟著點頭,“我們家苗苗也怕蟲子, 小時候沒少被嚇哭, 為這建華他們不知跟人打了多少架。後來她大了,總跟著她大爺往山上跑, 才好了點兒。”

話題就此岔開,讓顧涵江暗暗鬆了口氣。

他轉頭去看謝苗,就見小姑娘望著正說話的兩個老太太,麵色微窘,宜喜宜嗔的桃花眸裡麵卻漾了盈盈一汪笑意,是麵對他時完全見不到的輕鬆與愜意。

他眼神黯了暗, 朝她靠近了幾步,問:“中考考得還好吧?”

這是在跟她說話?

謝苗眼中閃過絲意外,但考慮到王貴芝和吳老太太都在, 不好鬨得太僵,還是道:“還行。”

“高中想去哪兒念?”顧涵江又問。

“還沒想過。”謝苗敷衍他。

他卻像完全察覺不到她的敷衍似的,“到縣一高讀吧,縣一高教學質量好。”

她去哪兒讀高中關他什麼事兒?

謝苗心裡腹誹,一抬眼,卻發現對方不知何時,已經和自己僅剩下不到一尺的距離。

她趕忙往邊上挪了挪,離顧涵江遠一些。

顧涵江表情一滯,“你躲我乾什麼?”

謝苗:“……”

大家都相忘於江湖了,這人還來找她搭話,表演給誰看呢?

以前他姑奶奶在的時候,也沒見他搭理人,今天抽風了?

謝苗心裡腹誹,吳老太太卻是邊說話邊放慢腳步,一點點落在了後麵。

王貴芝發現,問她:“咋了?走累了?”

“累倒是不累。”

吳老太太望著前麵並肩而行、十分相攜的兩個背影,笑著壓低聲音,“貴芝,你覺不覺得今天涵江話挺多?”

王貴芝一怔,“你不說我還沒注意,的確是有點多。”

“何止有點多啊,他來我這兒一年多了,我就沒見他這麼主動跟誰說過話。”

吳老太太長吐一口氣,“現在這麼瞅著,真是有人情味兒多了,我也能放點心了。”

當初將顧涵江接回來,她最擔心的就是他那敏感又孤僻的性子。

他爺爺和他爸媽是生是死外麵全然沒有消息,萬一哪天她不在了,他和吳家其他人血緣又遠著一層,難保不會把自己弄成孤家寡人一個。

所以知道謝苗喜歡他,謝家也沒有因為顧家落難了就嫌棄他,她心裡其實是感激的。隻希望自己百年之後,他身邊還能有個伴兒,有謝家這門親戚常來常往。

想著,吳老太太湊近王貴芝,聲音又壓低幾分。

“他倆這是好了?有陣子沒見苗苗來找涵江,我還擔心他倆鬨矛盾了,現在看來,年輕人打了好好了打是常事,根本用不著咱們操心。”

吳老太太隻知道謝苗突然不去他們家了,王貴芝卻是清楚,謝苗早就沒了對顧涵江的心思。

隻不過當初兩家本來就是口頭約定,準備等孩子大了再正式相看、定親,之前顧涵江又擺明了沒看上謝苗。謝家上下對此一直都是順其自然的態度,並不過多乾預。

聽吳老太太這麼說,王貴芝隻是笑笑,沒接話,“快到鎮裡了,也不知道這趟車人多不多。”

從建設鎮到紅河縣不算太遠,每天大概有三四趟客車往返。

隻是車少人多,每次坐都很擁擠,車上的味道也難聞。

謝苗他們趕到的時候,車上基本已經坐滿了,隻最後一排還空著兩個座位。吳老太太、王貴芝和一個抱孩子的女人好容易擠到了那兩個座位上,謝苗和顧涵江就隻能站著。

上輩子每次坐公交地鐵,謝苗都覺得自己像擠在沙丁魚罐頭裡麵,特彆難受。

可坐過這年代的客車,她才知道沙丁魚罐頭那都是小意思。

隻有四十多個座的客車,竟然能塞下一百多人,不親眼見到她絕逼不信。

謝苗艱難地扶著旁邊的椅背,隻慶幸自己出門前吃得不多,不然說不定隔夜飯都能被擠出來。

正吐槽,耳邊一聲慘叫突然蓋過了車內嘈雜的聲音。

謝苗轉頭望去,正見一個男人咧嘴露出兩排大黃牙,瞪著顧涵江破口大罵,“小*逼崽子你乾啥?你他媽找死啊多管閒事!趕緊給老子鬆手!”

顧涵江不說話,隻加大了捏住對方手腕的力道,本就漆黑如墨的眸中暴戾漸湧,

謝苗一愣,這才發現那男人泛著煙黃的手,距離她的胸隻有不到一拳的距離。

她大怒,找到那男人的腳就狠狠踩了下去,還在上麵碾了幾碾。

那男人兩處同時吃痛,立馬齜牙咧嘴,疼得說不出話來了。

見謝苗看過來,顧涵江稍微收斂了下情緒,將那男人的手用力一甩,:“滾!”

“你他媽罵誰呢?”

男人艱難地揉了揉手腕,對上顧涵江沒有任何溫度的冰冷視線,聲音又弱了下去。

這個小插曲很快過去,謝苗卻被惡心得夠嗆,使勁兒往旁邊挪了挪。

她剛有動作,一隻長臂就伸過來圈住她,將她整個人護在了懷裡。

顧涵江兩臂撐著座椅,愣是用身體擋住了擁擠的乘客,給她留出一點舒適安全的空間。

近距離之下,謝苗可以清晰地看到他領口間微凸的喉結和形狀漂亮的鎖骨,聞到他身上不同於車內各種讓人難以忍受的怪味兒的、淡淡的肥皂味道。

這股清新的味道鑽入鼻腔,讓她好受了些許,卻又有些心情複雜。

顧涵江還會照顧人?

為了在她奶和吳奶奶麵前裝樣子,他也太拚了吧?

顧涵江雖然看著瘦,護住謝苗的動作卻很穩。

直到下車,謝苗也沒再被人擠到,更沒碰上之前那種事。

她狠狠吸了一口外麵的新鮮空氣,想一想,還是禮貌性地向顧涵江道了謝。

顧涵江垂眸望著她,剛要說什麼,餘光突然瞥見之前那個滿口黃牙的男人正鬼鬼祟祟朝這邊看。

他眼神一厲,立馬捏拳瞪過去,。

對方被嚇了一跳,想想手腕上殘留至今的痛感,低罵了兩句轉身走了。

顧涵江這才轉回頭,問謝苗:“好受點了?”

謝苗不明白他怎麼會突然問這個,一愕。

顧涵江見了,又補充:“暈車。”

謝苗:“我不暈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