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原中納言臉色非常不好看地將安倍晴明叫過去質問他昨晚在夢中為什麼不救自己。
“中納言大人聽說過‘報應’嗎?”大陰陽師坐姿謹然,唇邊帶著安然的微笑,一點都不著急的樣子。
聽到他提起的這個詞,藤原中納言氣勢稍稍一弱,略有些不自在地挪動了一下坐姿,“您是指的佛教的‘因果報應’一說嗎?”
安倍晴明淺笑著頷首,“佛教《涅槃經》有言,業有三報。這是藤原大人欠下的‘業’,您終究是要報給那位女子的。昨夜在夢中讓她報了‘業’,怨氣消散,總比讓她在現實中找上您要來得好吧。”
藤原中納言呼吸微微一滯,有些不安,又有些後怕道,“那安倍君的意思是,昨夜的事情過去之後,她就不會再來了吧。”
“怨氣消散,自然不會再來了。”
藤原中納言沉默了幾秒,又忍不住道,“您就不能直接將她驅走嗎?”
安倍晴明似乎略顯詫異地挑了挑眉,“那一位不是藤原中納言大人的紅顏知己嗎?在下還以為您會不忍她落得魂飛魄散的下場……”說到這裡,陰陽師神色一整,“既然藤原中納言這麼說了,在下也可以……”
“等等!”藤原中納言不等他說完立刻將他叫住了,他麵上的神色陰晴不定,略微遲疑了幾秒之後才猶豫地開口道,“您方才說,那位女鬼在夢中吟誦的和歌是……”
“不怨花開遲,唯期君來早。”
“不怨花開遲,唯期君來早……”藤原中納言恍然地念著著兩句和歌,慢慢地他的眉間凝出了幾抹悲色,“是她啊,原來是她啊……”
他抬起頭,誠懇地看著麵前的陰陽師,“那位女子的埋骨之處,可否請晴明大人告知於我?”
安倍晴明平靜地看著他,“藤原中納言大人不記得了?”
藤原中納言略微一窘,吞吐道,“這……實在是……實在是……”
“在二條小路左數第三間的院邸。”
陰陽師沒有再繼續等窘迫的中納言大人現編出什麼緣由,平靜地告訴了他。
藤原中納言立刻鄭重道,“謝謝。”
當天下午,藤原中納言驅車前往了位於二條小路的那件院邸,找到了他已經化為白骨的愛人。
“青沅啊,你就這樣離我而去了嗎……”
藤原中納言大人悲痛地不顧塵土,跪在地上撫著那具白骨,他悲哭流涕的樣子仿佛失去了此生摯愛。
他為那位一直到死都在等待他到來的女官舉行了盛大的葬禮,並且將她的屍骨抬入了藤原府邸,以他的侍妾的身份葬入了藤原家的墓地。
整個平安京都在感歎藤原中納言大人的深情,即便那位女子死去了,他依然在念著她,甚至將她帶回了家。
抬著棺木的車隊在街道上緩緩駛過。
銀色長發的小女孩懷裡抱著貓又,看著神色悲痛的藤原中納言扶著靈車在街道上走過。她眨了眨眼睛,疑惑地問身後執著傘的青衣女子,“您不是說,那位藤原大人的心沒有朝向您嗎?為什麼他現在又如此悲痛呢?”
淡青色女房裝束的女人唇邊浮起了一抹笑,笑意諷刺冰涼入骨,“他悲痛的不是妾身。”
那個男人,他悲傷並且沉浸其中的,隻不過是一個為他而死的女人,一個在他眼中虐戀深情的愛情故事罷了。
“走吧,姬君。晴明大人讓我們今天早點回去。”
黑色的貓咪在小女孩懷裡打了個哈欠,澤田彌摸了摸貓又輕輕顫動的耳朵,目送著車隊遠去。她輕輕點了一下頭,抬起手臂將手遞給了身後那位渾身冰涼沒有溫度的青衣美人。
“青沅姐姐。”
“嗯?”
“你還愛他嗎?”
“誰知道呢……姬君,您以後一定要記住啊。男人的承諾不可信,該背棄的時候,他們總是會背棄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