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兩把琵琶雙雙停歇,起舞的美人也斂衽行禮走下了舞台。迷夢悄悄散場,隻餘下隱隱約約的哭嚎之聲羅城門上傳來,而且聲音越來越大,夾雜著聲調奇怪的語聲,不是日語也不是唐國的語言。
“是天竺語。”,安倍晴明平靜地說。
“你聽得懂?”,側耳聆聽了半晌,卻半句話沒有聽明白的源博雅聞言有些驚訝。
“高野山的和尚們很擅長這些的。”
源博雅頓時了然,也是,佛經大多是從天竺語翻譯而來的。於是他繼續問道,
“他在說什麼?”
“在叫一個人的名字吧。”
安倍晴明若無其事道,然後,不等源博雅繼續問,他淡定地收起了酒瓶,瓶子裡的酒已經空了。
“好了,博雅,我們回去吧,明晚再來。”
“嗯……嗯?!”
源博雅先是條件反射地應了一聲,下一秒才反應過來安倍晴明說了什麼,頓時愕然地扭過頭看向他。就連原本隻是跟著源博雅來見識一下城門上惡鬼的琴音的蟬丸法師,都疑惑地看了過來。
眼見著式神美人已經接過陰陽師手中的空酒瓶,收起乖乖跳回她身邊的唐紙傘,白皙小巧的眼瞼垂下安靜地站回了銀發蘿莉身邊,而大陰陽師一手牽著蘿莉,一手懶洋洋地抽出蝙蝠扇,似乎真的這就準備離開了。源博雅終於忍不住道,“晴明,樓上那隻惡鬼你不管了?”
“嗯?”安倍晴明回過頭,若無其事道,“他也並沒有傷人吧。”
“可是皇上珍藏的琵琶玄象還在他手裡。”
“啊,這件事皇上不是還不知道嗎。”
“……所以?”
“所以再緩幾天也沒有關係嘛。”
“……”
源博雅忍了又忍,最終還是沒有忍住。
“其實晴明你就是覺得有人彈琴給你聽,你很享受吧。”
“誒,博雅四位怎麼會這樣想?在下是這樣子的人嗎?”
“……”
大陰陽師臉上的笑容特彆自然,源博雅麵對他那張俊雅的臉,默默地把湧到了嗓子眼的話憋了回去。
然而,他是沒有說話了,某隻旁聽的蘿莉卻非常誠實地替他表示了讚同。
“是呀,晴明你就是這樣子的呀。”
銀發小女孩仰起頭,麵上的神情特彆純真,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誠懇。
“噗……”,源博雅不厚道的笑了。雖然不怎麼確切,但是他的確是莫名有了一種大仇得報的舒爽!
安倍晴明低下頭和澤田蘿莉對視了幾秒,陰陽師臉上浮起煞有介事地傷心的神情,“原來在姬君眼裡在下是這樣的嗎?”
澤田蘿莉誠實地點頭,一雙大眼睛如清澈見底的湖水,看起來特彆乖巧。
於是,被自家養的蘿莉拆了台的大陰陽師唯有無奈地淺笑,笑容中有一種說不出的縱容。他手裡的蝙蝠扇在澤田蘿莉頭頂上輕輕敲了一下,但是卻完全沒有用多大力氣地輕得小蘿莉幾乎感覺不到。
“好吧,既然是姬君說這樣的話,我也辦法呀。”
澤田彌眨了眨眼睛,“晴明這樣也挺好呀。”
“嗯?”
“晴明什麼樣子我都喜歡。”
小蘿莉說這句話的語氣特彆平靜,就像是在說“晚上想吃香魚飯”一樣。被她注視著的大陰陽師卻忍不住笑了,他墨色的眼底流動起春溪一樣潺潺的暖意,比今夜的月色還要溫柔。
“嗯,我也很喜歡彌哦。”
安倍晴明這樣說道。
大陰陽師曾經與高野山的和尚們討論過什麼是“咒”,雙方都沒能互相說服對方。但現在,在這個晚風溫柔的夜裡,安倍晴明牽著小蘿莉的手走在回家裡的路上,卻突然明悟了。此時在他心底如溪流般脈脈流淌而過的那種柔軟的情感,也是“咒”吧。
所以,“咒”可真的是一種神奇的東西呢。
即便是安倍晴明這樣前無古人後麵也不會有來者的大陰陽師,也會被它所束縛,且甘之如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