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田彌眨了眨眼,放開貓又,站起身走到門口,越過走廊的廊簷向夜空中月亮的方向看去。大如銀盤的圓月周圍籠著一層深深淺淺的暗影,月暈像是沁了血,就連月光都渾濁起來染上了一層淺淺的血紅色。
貓又走到了澤田彌身邊,後腿盤起坐在地上,長長的尾巴拖在身後,仰頭看向了同樣的方向。黑貓身後輕輕搖擺的尾巴尖慢慢地不動了,尖尖的耳朵往後壓下,一雙貓瞳也漸漸眯了起來。
“你也感覺到不對了嗎?”澤田彌低頭看向身旁的貓又,天上的月亮周圍那詭異的場景,分外像德子出現的那天。
貓又輕輕“咪”了一聲,視線牢牢盯著天空的方向。這時,她們身後的房間裡傳來輕微的響動,一人一貓同時回過頭。
“喵嗷!”
貓又的貓瞳猛地睜大,渾身的毛都要炸起來了。澤田彌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跳起來的黑貓猛地撲到一邊,隻察覺到一道疾風順著她的臉頰旁擦過。下一秒,她感覺身上一輕,壓著她的黑貓閃電般衝了出去,和一個暗紅色的影子打成了一團。
澤田彌愕然地睜大了眼睛,從那一團繚繞的黑氣中艱難地辨認出了和貓又打起來的那個“人”。
那是瑩草。
另外一邊的山坡上。
安倍晴明幾人一踏入這座山裡就察覺到了不對。籠罩著整座山的不僅僅隻有那些可疑的黑氣,還有一個巨大的結界。
四麵圍城,隻進不出,幾乎跟整個山體連起來的結界。
察覺到這個結界存在,幾個陰陽師臉色一沉,幾乎同時想到了一個地方。
蘆屋道滿向四周圍看了看,桀桀怪笑道,“四柱都封鎖了,上你家求救的那隻小瑩草根本就不可能逃出去,你家裡那位小小姐要有危險了。”
賀茂保憲條件反射地去看他家師弟,“晴明,彆擔心,姬君那裡還有貓……等等!”他突然反應過來,“晴明你是不是早就想到這些事了?”早先他告訴晴明淩子死了的時候,他家師弟立刻就把貓又要了過去。當時他還沒想那麼多,現在看來,可不是正好就派上用場了?
他家師弟聞言隻是微微側頭,給了他一個好看的笑。
賀茂保憲頓時咬牙。所以這就是他不喜歡跟晴明一起共事的原因啊!這貨聽個線頭就能把迷宮的謎底猜出來,走一步往前看八十歩,誰在他身邊不是被襯得跟個大傻子似的?
賀茂師兄狠狠地扭過頭,“走吧,這個結界要到裡麵破壞最中心的節點才能打開。我們去看看,費儘心思把我們引到這裡來的人到底想做些什麼?!”
往山裡走的這一路並不容易。是不是真的有一夥外來妖怪來搶地盤了這件事安倍晴明幾人並不清楚,他們眼裡看到的是,這座山上的所有妖怪像是瘋了一樣互相扭打到了一起。連最弱小的食草妖怪都敢雙目赤紅地朝高了它好幾級的狼妖衝上去,然後被狼妖撕成粉碎,其他妖怪像沒看到一樣繼續往前衝。
整座山上的妖怪仿佛都失去了理智,在某種力量的驅使下將其他生物當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安倍晴明幾人一路走來,上山的小徑都快要被妖怪的血染得赤紅,空氣中的妖力混亂動蕩得像龍卷風爆發時的海麵。
他們幾人理所當然地也被攻擊了,但是安倍晴明、蘆屋道滿和賀茂保憲,往前往後再數千年,把曆史上所有陰陽師加起來從裡麵選出幾個代表性的人物,這三個名字都絕對繞不過去。如此豪華到奢侈的陣容,山裡的妖怪全加起來估計都不夠看的。
但繞是如此,在山裡大大小小的妖怪不要命的攻擊下,三個人來到陣法的中心還是耗了不少時間。
此時已是月滿中天,如果山裡的黑霧沒有把天空都遮擋起來,安倍晴明幾人抬頭往上看,就會發現月暈處的血紅色已經慢慢地往裡快要沁到月亮裡了,高懸於天空的明月似乎籠上了一層淡淡的陰影。
距離陣法中心越近,妖怪們的攻擊越發凶猛,它們甚至被某種意識牽引著不再自相殘殺,而是團結一致地攻擊任何靠近中心的人。然而在三個英名還要往後流傳個上千年的大陰陽師麵前,這最後一層防線也僅僅隻是給他們添了點小麻煩的地步。
真正踏入結界的中心所在時,那些妖怪反而不再追過來了,自發地離這邊遠遠的。賀茂保憲撥開擋路的樹枝,看到出現在眼前的場景時,輕輕倒吸了口氣。
“嘶……這下可真有點麻煩了。”
這片結界的中心,就是原先瑩草的族群所在地。確切地說,維係著整個結界的東西,就淩空懸浮在山坡底下那片湖水上。而此時此刻,無數妖怪的鮮血被陣法牽引到了這裡,那片清澈見底的湖泊已經徹底成為一片冒著腥氣的血湖。一片巴掌大小的墨玉一般邊緣薄而尖銳的東西,被線條玄奧的紅光牽引著,懸浮在血湖之上。
賀茂保憲抽了抽鼻子,眉心狠狠擰了起來,“地氣。媽的,哪個瘋子把這個血祭跟整片山脈都連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