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那個委屈的歎息落地,澤田蘿莉立刻握住了安倍晴明的手,一臉認真嚴肅地鄭重許諾,“我以後會好好照顧晴明的。”
安倍晴明微笑,“姬君要說話算話哦。”
澤田彌認真點頭,“我說話可算話啦。”
隨著她的話音落地,一抹淺金色的亮光滑過她的手腕在陰陽師的手指上繞了一圈,微微一閃,就在黑暗中消失不見。
賀茂保憲在後麵看得目瞪口呆,著實沒想到自家師弟的臉皮能夠厚到這種程度。
啊,果然,他真的是小看他家師弟了呢……
賀茂保憲瞥了一眼走在旁邊的自家師弟的摯友,語重心長,“博雅,辛苦你了。”
“哈?”不知道身邊這個陰陽師又想到了什麼的源博雅滿臉茫然,“還……還好?”
淺色的月光從枝葉的縫隙間灑落,道路兩旁橫生出來的枝蔓夾雜林間的濕氣,走在邊沿的晴明和源博雅的衣擺都吸足了水汽,重重地往下垂著。
“啊,就是那個吧。”
走在最前麵的青沅手中的提燈輕輕晃了晃,她身後的幾人抬起頭,遠遠地就看到有一個白影立在林木間。
深更半夜地在杳無人蹤的樹林中驀地看到這樣一個白色的影子,著實是有點可怖。然而在小徑上走過來的這行隨身帶著兩個厲鬼小姐探路的人眼中,自然是算不上什麼。
一直走到那個巨大的樹墩前,看到蹲在樹墩上的童子,賀茂保憲摸了摸下巴,感興趣地繞著他轉了兩圈,“果然是天邪鬼啊。”
安倍晴明沒有說話,他微微回過頭不知道在看什麼,站在他身邊的蘿莉滿眼好奇,上下打量著童子仿佛在看稀奇。一行人裡麵唯一表現正常一點的,大概隻有拉著小蘿莉往後退了一步麵露警惕的源博雅。
天邪鬼大概是剛誕生沒多久,知道的不多,膽子卻不小,天不怕地不怕……俗稱腦子有坑。
因為活了一段時間腦子裡的坑被填平了的妖鬼隻看到一行人身上的賀茂家的家紋或者安倍晴明的桔梗印這種對妖怪來說比天雷還要恐怖的東西,早就逃之夭夭了,哪裡還敢傻兮兮地繼續蹲在原地,瞪著兩個陰陽師毫不客氣地開口問,“你們是要過去嗎?”
澤田彌眨了眨眼睛,“你猜?”
“噗……”
賀茂保憲剛剛繞到天邪鬼的側麵,就聽到澤田蘿莉這句真誠的問話,直接笑出了聲。
大概是從來沒有收到過這種回答,天邪鬼機器卡帶一樣呆了一會兒,眼睛瞪得圓溜溜的,遲疑道,“……你要過去?”
澤田彌真誠地看著他,“你再猜?”
“……那就是不過去?”
澤田彌於是看著天邪鬼認真地問,“所以到底是過去還是不過去呢?”
“……”
賀茂保憲看了一眼似乎被繞暈了的可憐的天邪鬼,默默地走回原地低下頭靠近終於回過頭的安倍晴明,“你家孩子都跟你學壞了。”
安倍晴明語氣欣慰,“哪裡,師兄過獎了。”
不是在誇獎啊,你這個欣慰的表情是怎麼回事!
賀茂保憲一口氣憋在嗓子眼,感覺吐槽的點太多他一時都被哽住了。
而另一邊,腦子裡大概確實缺根弦的天邪鬼似乎終於反應了過來,勃然大怒,“可惡,你在戲弄我!”
話音一落,它立刻由一個還不等人腰部高的童子變成了十尺來高麵目猙獰的大漢,抬腳就要往麵前一行人身上踩過去。
“哦哦,幻術不錯。”
賀茂保憲手搭涼棚閒閒旁觀,壓根沒有出手的意思。
也確實不用他出手,甚至右手已經搭上了刀柄的源博雅都沒來得及有所動作,站在澤田彌身邊的紅衣女鬼已經目光驟然轉厲,長袖一揮,蒼白的手指尖指甲暴漲,一爪子就抓破了天邪鬼的幻象。
紅影一閃,短短半秒不到的時間,德子已經飛身出去,再回到原地時,蒼白纖細的五指間已經抓著方才那個童子的脖子將他提在了半空中。
大概是沒想到自己居然被人一招就製住了,童子麵色漲紅雙手扒著女鬼的手臂,雙腳還在空氣中亂蹬,但是因為脖子被掐住而說不出話來。
“妾身身邊還缺一個跑腿的童子呢。”德子看著那個半大的小鬼微笑。在她溫柔的笑容裡,天邪鬼卻像是受到了某種驚嚇一般,視線剛剛跟她對上,立刻身體一僵,雙手垂了下去放棄了掙紮。
安倍晴明方才不知道在看什麼,此刻才歉意地開口道,“抱歉,這隻天邪鬼可能不能讓與德子小姐。”
“嗯?”紅衣女鬼微微側過頭看向陰陽師。
“今日上午,教王護國寺的玄德大師前來我的府中拜訪。”安倍晴明不疾不徐地解釋,“他從兩年前開始就在為寺中雕刻四大天王像,直到近些時日,雕像終於要完成了,但是在某個夜裡,玄德大師決定一鼓作氣將最後的雕刻完成的時候,突然發現最後一尊雕像廣目天王像腳下踩著的邪鬼不見了。雕像完工的日期已經臨近,玄德大師已經沒有時間再去雕刻一尊,隻好拜托在下把逃走的天邪鬼找回來。”
源博雅看了看德子手中拎著的那隻垂頭喪氣的邪鬼,恍然大悟,“就是這隻嗎?難怪它要把路過這裡的人都踩在腳下,這是在報複啊。”
“原來如此。”女鬼小姐有點遺憾,但還是很講道理地應答道,“那這隻邪鬼就交給晴明大人您了。”
安倍晴明伸出手在天邪鬼額頭上一點,童子模樣的邪鬼還沒有反應過來就渾身僵硬,縮回了邪鬼模樣的木雕。
“好了。”晴明笑了笑,“事情結束了。”
源博雅看了看一副大功告成模樣的大陰陽師,狐疑地問道,“晴明,你今夜出門真的就隻是為了處理這件小事?”
安倍晴明微微一笑沒有作答,他慢悠悠地側過頭,這個角度恰好沒有枝葉遮擋,一眼看過去,盛大的平安京如棋盤一般羅列在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