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街邊的櫻花樹被爛漫如霞光的櫻花盛滿的時候, 終於走到了學生們開學的時間。
“所以, 還是決定到東京來上學嗎?”
HOMRA酒吧, 牆邊的黑膠唱片旋轉著一首慵懶的藍調,午間的陽光鋪了半扇木質地板。
許久沒露過麵的忍足家二公子斜倚在吧台邊,手裡把玩著一支吧勺,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吧台後的人說著話。
“是。奈奈女士說那位澤田先生說讓她決定就好, 所以她想了想還是接受了我們的意見。”
“嘖。”忍足隆一發出了一聲沒有意義的感歎, “還真是……挺不負責任的啊,哪一位。”
草薙出雲對於他這句話不做評價。畢竟那是澤田兄妹倆的父親,雖然說讓自己的孩子長這麼大了還不知道父親長什麼樣這一點的確是很想讓人在“父親 ”在這個名頭上打個問號。
“家裡有這麼可愛的兒女還不好好看管著,小心被彆人拐走了啊。”
忍足隆一又輕飄飄地加了一句, 草薙莫名覺得他的語氣有某些微妙的指向意味。他抬頭瞥了對麵的人一眼,“再說這種危險的發言就把你扔出去了哦。”
“嘛嘛, 我的錯。”青年投降似的舉了舉手, 唇角勾起一個懶洋洋的笑, “看在我把侄子送過來給你家小公主做牛做馬的份上,好歹對我寬鬆一點嘛。”
“說到這個……”
草薙出雲放下手裡的威士忌酒瓶,看了一眼窗邊的方向。窗簾拉了一半的落地窗前鋪了一張平整的榻榻米,被忍足隆一拎過來的深藍色短發的小男孩正和澤田彌對坐在一張檀木幾前,經緯分明的棋盤擺在兩人中間,兩個小孩一人執白一人執黑正在對坐著下圍棋。
“你哥哥知道你把他唯一兒子帶來這裡了嗎”草薙問。
“知道吧。”忍足隆一懶洋洋地聳了聳肩, 這個略顯粗俗的動作由他做來平添了一段漫不經心的瀟灑。
“雖然老爺子還是那個論調, 但是年輕一代總會有自己的想法。時代在變化啊。”
他拉長了聲音煞有介事地感慨, 草薙出雲回想了一下有過一麵之緣的忍足家的那位大公子,腦海中浮現出一張嚴肅端方的臉。
還真是看不出來啊。
“不過話說回來,你們吠舞羅什麼時候收女孩子了?”
嗯?草薙的思緒被忍足隆一下一句話扯回來,他看著麵前那張擠眉弄眼拚命使眼色的臉,下意識地想吐槽,你這算哪門子“話說回來”?
“你說德子小姐嗎”
坐在窗邊陪兩個小孩子下棋的女鬼小姐聽到了自己的名字,有些疑惑地抬起頭朝吧台的方向看了一眼。草薙立刻朝她笑了笑,示意沒有其他事情。
“嗯……有問題?”
忍足隆一從草薙的語氣中聽出了些什麼,神色也不由得認真起來。
“嗯,沒什麼太大的問題,但是你最好彆去招惹她。”
說這句話時,草薙忍不住又往窗邊的方向看了一眼。
一身紅衣的女鬼小姐坐在落地窗旁邊,坐姿古典優雅。她身上依然是那件緋紅色的唐衣,素雅又綺麗,紅色的衣擺垂到了腳下米白色的榻榻米上,好看得幾乎有些刺目了。然而和顯眼奪目的存在感相反,女鬼小姐本人的氣質一點都不張揚,像古代公卿貴族的深宅大院裡用詩書和軟玉養出來的大家小姐,溫柔和煦,偏偏並卻不是那種白開水一般寡淡的柔和。她噙著淡淡淺笑坐在那裡的側影仿佛凝駐了一段漫長的故事,實在是再優秀的畫家都沒辦法用筆尖留在紙麵的頂尖美人。
老實說這樣的美人對男人的殺傷力幾乎是核爆級彆的,她出現在HOMRA的這段時間,酒吧裡的客流量往上翻了三翻。雖然說赤之氏族開的酒吧沒人敢來鬨事吧,但是這樣的情形讓草薙偶爾還是有些隱隱的頭疼。
但怎麼說呢,其實也可以理解吧。要不是知道德子小姐女鬼的身份,這樣子的美人出現在路邊的話,就連他也是會忍不住上前去搭個訕的。
作為資深花花公子,忍足隆一幾乎立刻就聽明白了草薙話裡的意思。他似乎是有些頭疼地揉了揉額角,無奈地說,“你誤會了,我剛剛那句話單純就是好奇。”
“嗬嗬。”草薙出雲很給麵子地朝他笑了笑,把調好的曼哈頓放上吧台,顯然並不相信。
“是真的。”忍足隆一伸手抓過酒杯,長長歎了口氣。他另一隻手在口袋裡摸了摸,抽出一根細長的香煙。香煙在指間轉了一圈,並沒有被點燃而是被他放在了吧台上。
“我現在哪還有心情想這個。”
草薙出雲收拾著工作台上的雪克壺和冰塊盒,轉身從後麵的小冰箱裡抽出一瓶橙汁,準備給那邊下棋的兩個小孩子調點不帶酒精的飲料。聽到忍足的聲音之後,他轉頭看了他一眼,準確地捕捉到了青年眼底一閃而逝的疲憊。
草薙有些詫異地挑了挑眉,“發生了什麼?說起來,你的確很久沒過來了。”
“……是美月。”忍足隆一端起酒杯淺淺抿了一口,沉默了幾秒,終於有些泄力一般低低開口。
“哦……”聽到他未婚妻的名字,草薙出雲立刻了然地點點頭,並且迅速打消了自己的好奇心,非常無情,“豪門恩怨問題就不要拿到這裡來說了。”
有關於癡男怨女,大家族之間的利益糾葛什麼的。抱歉,他是真的不太感興趣啊。
然而,大概是不在這裡說就沒有其他地方說了。忍足隆一絲毫沒有理會好友方才拒絕性的話,自顧自地喝了口酒繼續說起來。
“美月她又回來找我了。”
“她說她之前做錯了,詛咒我的事情,是她昏了頭。之後我想怎麼樣都好,想在外麵繼續找女人也沒有關係。請求我不要解除婚約。”
“嗯……”說到詛咒的問題,草薙出雲不由自主地往落地窗的方向看了一眼。
忍足隆一沒有注意到他這點走神,大概是有些話在心裡憋太久了,他甚至連組織語言的時間都不需要,一口氣把接下來的話全都說了出來。
“但是這種事我怎麼可能做到。在明知道她喜歡我的情況下,我不能這樣……傷害她。”
他煩躁地一把放下酒杯,厚底的玻璃杯敲在木質吧台上“吧嗒”一聲脆響。
“你能理解吧?”男人緊盯著吧台後的好友。
因為他剛剛提到的“詛咒”的原因,草薙出雲走了一下神,現在被他的目光緊盯著,有點跟不上節奏的青年下意識地“啊?”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