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句近乎寒暄的廢話,正常情況下來說是不會從伏見口裡出來的。說話的人漫不經心地似乎也並沒有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或者說什麼都好,隻要能將注意力從某件他並不想提的事情上扯開。
澤田彌鬆開手,往後靠了靠,讓自己能夠看到伏見的臉,她方才抱著的人也從善如流地把手從她腦袋上拿開,好脾氣且反常得跟伏見猿比古這個個體幾乎犯衝。
小蘿莉抿了抿唇,看著麵前的人,想了想自己即將說的話。
伏見……
會生氣吧,絕對。
她歎了口氣。
然而該說的話還是要說啊……
“伏見,我要回本能寺。”
肉眼可見地,那個人身體僵住了。頓了將近兩三秒的時間,他搭在刀柄上的手指擦過橫在膝上的長刀,像是閒扯一般,帶著一種刻意的漫不經心,似乎要把這個話題略過去了。
“什麼啊,還回去做什麼,好不容易才把你帶出來的啊你這家夥。”
“可是伏見,本能寺的火一直在燒啊。”
“所以呢?”黑發少年側對著她坐著,一動不動,說出來的話語調驟然冷了下來,像結了冰,“這又關你什麼事?”
“織田信長注定會死在本能寺的。”
伏見搭在刀上的手猛地收緊,他驀地回過頭用一種近乎憤怒的聲音衝動地低吼道,“所以我說了,這又關你什麼……”
他被抱住了。
溫熱的撲進懷裡的幼小身體將他後麵幾個音節堵在了嘴邊,小蘿莉在他懷裡蹭了蹭,從袖口伸出來的白皙手臂環住了他的脖頸。她溫和輕軟地對他說話,像是撒嬌又像是在安撫。
“伏見,彆怕呀。”
伏見猿比古即將噴薄而出的憤怒和刻意掩飾的恐懼被這句話封住了,他全身的力氣被抽走般像木偶一樣僵硬在原地。
他和那隻妖怪聯手血洗了本能寺。
然而即便砍下了森蘭丸的頭,將本能寺一把火燒儘了。在他們踏出那座寺廟的瞬間,所有的一切再次回歸了原位。
燒不滅的大火,不斷交戰的士兵,和永遠被夜色和火光覆蓋的天空。
像個固執的bug一樣,怎麼都清洗不掉的本能寺。
那是存在於曆史中的錯誤,因為本該死於本能寺大火裡的織田信長,從戰場上逃走了。
在他們踏出本能寺的瞬間,那重新燃起的火光照在他們臉上。搖曳的光影像是某種無聲的嘲諷。
做不到的。
改變不了的。
繼承了織田信長的天命的人必須死在那裡,死於那場大火中。
否則,這一切永遠不會結束。
前一個不知道向什麼東西許了願望闖了大禍的家夥逃走了,把這個被扭曲了的空間甩給了他……還有被他牽扯進來的澤田彌。
伏見的身體幾乎微微地有些顫抖,他又感覺到了,那種近乎憤怒的的憎惡。麵對無法改變的境況的無能為力,就像那時候他看到了周防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一樣。
這種感覺真是該死的熟悉。
所以啊,這些事情,從頭到尾都……
“伏見。”
輕輕軟軟的,像棉花糖一樣的聲音滾在他耳邊。
“並不是衝動,也不是想當英雄什麼的。我知道的,如果再不回去的話,這個空間就會承受不了。會坍塌吧,到時候,伏見、藥研,還有櫻姬姐姐和滑瓢該怎麼辦呢?”
“……”
“有些事情必須是我來做的吧。必須由我來做的事的話,也沒什麼好推脫的。”
“……”
“我也是很認真地想了的啊。雖然伏見很厲害,但是,偶爾也讓我幫一下你呀。”
“……”
“所以,伏見,我們回本能寺吧。”
她慢慢地鬆開環著他脖頸的手臂,小手搭在少年臉側,淡紫色的眼瞳認真地望進他的眼裡。
“雖然在這裡玩得很開心,但是,我有點想哥哥他們了,我們該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