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
“比如說,如果櫻花盛開的話,晴明也會覺得很美吧。”
“的確如此。”
“但是如果這個時候忽然下了一場雨,沾到水的櫻花花瓣被打落在地上,凋謝了。”
“美好的事物總會遇到避之不及的災難。”
“所以晴明不會管吧。”
“不會。”
“但是如果櫻花告訴我它不想凋零。”銀色長發的小女孩眨了眨眼睛,“但是以我的力量目前也沒辦法替它擋住那場雨。”
安倍晴明笑了,“因為姬君還是小孩子啊。”
“所以,我該怎麼做呢晴明?”
“你應該來找我。”大陰陽師說,“如果是姬君的要求的話,我總是不會拒絕的。”
“那麼我找到了晴明,晴明幫我擋住了那場雨,櫻花繼續盛開。”銀發小女孩唇角一彎,眉眼清澈又明亮,四月的春水流經眼瞳,好似真的有連綿爛漫的櫻花在她的笑容中盛開。
“然後呢?”安倍晴明的嘴角也彎了起來,笑意溫柔。
“然後,晴明就可以繼續坐在櫻花樹下,一邊賞櫻一邊喝酒啦。”
“是這樣嗎?”
“是啊。”
然後大陰陽師似乎認真思考了一下,“是因為有櫻花在所以能夠更好地喝酒了嗎?”
澤田彌眨了眨眼睛,“當然不是。”
“不是?”
“不是。”小女孩理所當然地說,“是因為有我在呀。”
午間晴朗的陽光從天空中灑下來,一襲白色狩衣的大陰陽師走在橋麵上,倒影行於水中,水波柔和了他俊雅的眉眼。他淡色的唇角輕輕勾起,笑意中融進了灑落於周身的陽光。
“啊,果然是姬君會說的話呢。”
“所以呢?”
“所以,姬君說得很對啊。”
這日夜裡,依舊身著白日裡那件雪白的狩衣的陰陽師坐在廊下喝酒,仰頭時看到了夜幕上劃過了半個天幕的流星。
“姬君走了呢。”他端著酒杯像是在自言自語。
下一次再見麵是什麼時候呢?
大陰陽師心中忽而升起這樣的期待,像是等待一場與他有約的喚醒春色的陣雨,這種微妙的感覺讓他頗覺奇妙。
“你養的小孩子走了啊。”一個聲音忽然從庭院裡傳來。
“道滿大人。”
穿著依舊破爛的法師從茂盛的夏草叢裡走出來,姿態不羈地在安倍晴明麵前坐下,“我來找你喝酒了。”
“歡迎。”
“嗯。”蘆屋道滿非常自在地去拿酒杯,“晴明,今天白天你們說的話,我聽到了。”
“什麼話?”
“櫻花。”
安倍晴明笑了。
“真是傲慢呢,你養的小家夥。”
“為什麼這麼說?”安倍晴明問。
“你明明清楚吧。”蘆屋道滿抬起頭“桀桀”笑著,“這個世界太無趣的話,因為無聊所以怎麼樣都好的話,那麼就為了我改變吧,隻要我存在,就會有值得期待的東西。如果其他的東西都不喜歡的話,看著我就好了……她說的話就是這個意思吧,真是了不得的狂妄啊。”
“並沒有你說的這樣張狂。”
“但還是一個意思吧。”
安倍晴明出乎意料地沒有反駁,而是將目光投向了廊簷外被夜色籠罩的荒草。
“姬君和我是不一樣的人呢。”他端起酒杯輕聲說道。
“哦?”
“他人的期待這種東西,大部分時候對我而言是無所謂存在也無所謂辜負。”
“大部分時候?”
“不要在這個地方摳字眼啊,道滿大人。”
“所以你也有被束縛的時候啊晴明。”蘆屋道滿大笑著說。
大陰陽師泰然自若地承認了,“即便是在下也有牽掛的東西。”
“所以你還是凡人。”
“在下自然是凡人。”
“真是無趣啊晴明。”
“不,正是因為這樣才有趣。”大陰陽師唇角含笑,“而且,神明就沒有牽掛了嗎?”
“哦,這句話就傲慢了。”
“隻是事實而已。”
安倍晴明話頭一轉,“對於我而言,會牽掛的也隻有寥寥幾個而已。”
“但是姬君不一樣。”
“不一樣?”
“姬君是個心很大的孩子啊。”大陰陽師笑了,“她能看到的世界廣闊得超出想象。”
“所以讓你覺得有趣了嗎?”蘆屋道滿聞言饒有興致地勾起唇。
然而,被問了這個問題的大陰陽師認真想了一下,否定了這個說法,“不是。”
“不是?”
“其實原因很簡單啊道滿。我會被姬君所牽絆,是因為我很喜歡姬君啊。”
蘆屋道滿皺起了眉,像是很難理解一樣說道,“就這個原因嗎?”
“就是這個原因。”安倍晴明的指尖端起酒杯遞到了唇邊,被酒液浸潤的唇輕輕勾了起來,“‘喜歡’原本就是這個世界上最簡單又最難解的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