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 聲音聽著十分的慌張,安笙好奇的看向費軒, 費軒停下動作, 整個人有些緊繃, 側頭看了安笙一眼, 不好立刻就站起來, 聲音壓的十分沉。
“什麼事?我和安笙在吃早飯,”費軒說,“你慌什麼,想好了再說。”
這對話聽起來, 是沒什麼毛病, 但是費軒語氣中隱含的威脅,常年跟著他的費師立刻就聽出來了。
果然對麵的聲音立刻沒了, 連聽筒裡傳來的慌亂呼吸,都戛然而止。
安笙眉梢不自覺的一跳, 費軒不太敢看安笙,生怕她看出什麼。
費師雖然沒什麼出息, 隻知道跟在他的身後,可是商場上這麼多年,也練了一身沉穩, 上一次這樣慌張的時候,還是幾年前……
費軒沉著聲音, 又問了一遍, 那邊顫巍巍的叫了一聲, “哥……”之後,立馬道,“是,是爸!爸又被小男孩打了。”
費軒把電話換了一隻手,聽了這句話,懸著的心放下來一點,費師在他身邊這些年,真的沒白待。
“怎麼回事?爸又搶人家女朋友了?”費軒皺眉,恨鐵不成鋼的痛斥費羅銘的作為,“他活該!不要管!”
說著邊起身,手摸上安笙的後頸,輕輕掐了兩下,側頭語氣從冬日寒風無縫銜接為夏日暖陽,哄著安笙,“你先吃,彆等我,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
安笙都聽到了,嘴角抽搐,她其實還挺好奇的,但是費軒起身後,拿著電話,朝著臥室的方向去了。
這個房間大的很,臥室更是做的隔音設計,安笙看到費軒進了臥室,並且帶上了門,神色還有點失落,她還想聽八卦呢,這事兒多新鮮啊。
不過安笙也算是理解,家醜不可外揚,費軒……這個“家長”當的可真不容易,他也才二十幾。
安笙搖頭,狠狠咬包子,收回視線獨自享受美食。
而費軒把臥室門關上,那種焦急暴躁的,恨鐵不成鋼又無可奈何的表情,瞬間就消失的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烏雲密布。
聲音壓的極低,“說,到底怎麼回事?”
費師還在演,正哭訴著,費軒的語氣一變,他也馬上急轉彎,一個字廢話沒有的把情況說了,“今天早上視察的小隊去侯總下榻的酒店去接他,結果他助理說他已經被彆人接走了,打聽了,是桐四的手下。”
費軒離開門邊,慢慢的朝著屋裡的窗戶方向走,越聽,臉上的表情越是陰沉。
費師還在說,“據說桐四昨天晚上,就已經派人去找了侯總,半夜三更的,朝著侯總的房間裡麵塞了個女人……”
“女人?”費軒的眼睛眯起來,昨天桐四被他先踹了一腳,後來又從樓梯上蹬了下去,他現在能自己翻身就算是他骨頭硬,還有功夫安排女人去勾引姓侯的?
費師那邊頓了一會,突然手機響了一下,片刻後又對費軒說,“圖片傳來了,就是他一直帶在身邊的那個女人。”
“哦?”費軒嗤笑了一聲,“這回真的狗急跳牆了,連自己的女人都朝彆人的床上送……”
“哥,現在考察小組讓我解散了,派人跟著侯總了,但是桐四的人,在水產市場裡散布了要收購沿岸的是費家,到底多少人知道了,沒法統計,捂不住了,哥你看……”
這申市,能做這麼大項目的費家,除了費氏企業,不可能是彆的費家,含糊都含糊不過去,本來一直出麵的是一個費軒專門推出去的,姓劉,底子乾淨,下手查都查不到他頭上。
桐四這一招,算是正好戳了費軒的軟處,他一直瞞著安笙,拿下這個項目初始不是因為安笙,但遲遲不動,各種借助於這項目,自己給自己開後門行方便,泡在市場追求安笙,是真的。
而追求這部分,費軒還不怕,他本來感受到了安笙的動搖,是打算在接下來的這一個月裡麵,先讓水產市場“出事”再讓老板娘辭退安笙,然後他就出頭,用債主的名義,名正言順的安排安笙的去處。
辦公室裡,他身邊的位置都留好了,安笙去了,連端茶倒水都不用乾。
安笙突然答應他,費軒高興的很,他讓費師把水產市場的“大事”撤了,合適的時候讓考察的一上,正常程序一走,安笙也就不能再在市場裡待了。
本來一切都天衣無縫,偏偏半路殺出一個長毛狗!
費軒搓了搓後槽牙,覺得自己昨天晚上那一腳,真的是輕了。
費軒腦子裡麵思緒紛亂,好一會兒沒吭聲。
費師等了一會,猶豫道,“其實,哥,這項目沒有再跟的必要了,少一個百分點,我們做著,也就是跑空車,政府那邊的批文打點也是大頭,附近商圈還不成熟,酒店蓋起來,除了水上娛樂,商業前景也有限。”
費軒嗯了一聲,眉心的小痣跟著他挑眉的動作跳了下,他把屋子裡厚重的窗簾拉開,陽光順著全景窗瞬間鋪滿費軒的全身。
陽光下他對著落地窗站著,伸手額前擋了一下,修長的指尖慢慢的搓動著,側臉被陽光一鍍,細小的金色絨毛,在他臉上無聲舞動,玻璃窗上映照出的人,真的像是在散發著光芒。
費師沒有聽見費軒的聲音,十分耐心的等著,費軒迎著陽光站了一會,這才慢慢開口,“姓侯的今天敢放費氏的鴿子,就先晾著他們,政府那邊老爺子不是有個情婦麼?”
費軒說,“你去接觸一下。”
壓著批文,就算桐四拿到了項目,他也就隻能砸在手裡,乾看著錢虛耗殆儘,敢撿著他逆鱗觸,費軒不吝用任何的手段讓他吃虧。
“好的哥,我明白了。”費師很快心領神會。
費軒又說,“還有點事情要你辦,讓你手下小劉去就行,塞點錢就能解決,這個要儘快,要把……”
“咚咚咚!”臥室突然響起了敲門聲,費軒一臉穩如老狗頓時染上慌張,安笙一說話,他拿著手機的手都一哆嗦。
“費軒,”安笙貼在門上,也什麼都聽不到,生怕費軒聽不到她說話,扯著嗓子喊,“你快出來吃東西,都涼了!”
那邊費師答應,費軒趕緊壓低聲音說,“我一會兒給你發短信,告訴你怎麼辦。另外申大不是有個小姑娘有男朋友還和咱家老頭糾纏嗎?”
費軒薄唇一碰,無情無義道,“這事兒捅了,費羅銘今天必須挨揍。”
費師在電話裡撒的謊必須要圓回來,另外辦那件事需要時間,今天絕對不能讓安笙回水產市場,纏著她陪自己去找失足老父親,是個絕好的理由。
“費軒?”
費軒把手機掛斷,朝著門口走去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每走一步都在變,等到打開臥室門,他剛才還張狂不可一世,萬事皆在我掌握的樣子已經徹底找不到一絲蹤跡。
取而代之的,是一臉著急和鬱悶,滿臉都寫著無奈和惱怒,十分符合一個被老父親搞到身心俱疲的糟心“大家長”。
安笙一見他這樣子,頓時有點心疼,拉著他的手說,“你快點過來吃飯吧,一會兒都涼了。”
費軒嘴唇抿著,張開雙臂,直接朝著安笙的身上撲,安笙伸手接住連著踉蹌了好幾步,臉上露出笑意。
說出來其實有點羞恥,她還挺喜歡費軒對她撒嬌的。
“怎麼了?方便說嗎?”安笙根據前麵聽到的那些,也基本能猜測出費軒家裡到底是什麼事兒。
“我爸爸挨揍了。”費軒聲音悶悶的,腦袋壓在安笙的肩膀上,“被一個比我還小的小男孩。”
安笙知道這種事情,不適合笑,但還是她想起費羅銘那一副看著高深莫測,實際給兩句好聽的,就不知道東南西北的樣子,忍的有些幸苦。
“他怎麼能這樣啊……”費軒摟著安笙,前一句還是在裝,埋頭就是怕裝的不好,安笙看出端倪,但是這一句,卻是有點真情實意的在跟安笙抱怨。
“十幾歲開始初戀,這都初戀了幾十年了,還在初戀,”費軒說,“他太不負責了。”
無論是作為一個爸爸,還是丈夫。
安笙摩挲著費軒的後背,本來還有點想笑的,可是聽費軒的語氣,又想起劇情裡,費羅銘確實就是一個大寫的渣男。
安笙拖抱著費軒,兩人走到沙發上坐下,費軒骨頭一軟,直接躺在沙發上,枕著安笙的腿,摟著她的腰。
安笙沒遇見過這樣的情況,不知道怎麼安慰費軒,隻把手指穿插進費軒的頭發,慢慢的捋順。
“我以後一定不會那樣,”費軒說,“笙笙,我一定會做一個好爸爸,一個好丈夫。”
費軒說著,看向安笙,“笙笙,你……”
安笙一把捂住了費軒的嘴,把他後麵要說的話都捂回去了。
費軒眼神露出受傷模樣,安笙抿了抿唇,說道,“那種話,不要輕易的就說出口。”
安笙輕輕的歎口氣,“彆說的太容易,要不然……”她想到上一世失敗到底的婚姻,有些難受道,“要不然,我很難相信。”
費軒抓住了安笙的手,沒有再提這個問題,而是輕輕的親她的手心,點了點頭。
“快點吃飯吧,都涼了。”安笙催促,費軒嗯了一聲,卻還是沒起來,抓著安笙的手,醞釀了一會兒,做一副十分難以啟齒的樣子。”
問安笙,“等會,你能跟我去嗎?”
費軒的神色,尷尬中帶著期盼,看的安笙有點心軟。
“可是我準備會一回趟出租屋,室友約我今天逛街,還有我要……”
“笙笙~”費軒抱住安笙的腰,臉埋在她的腰上發嗲,“我實在是不想自己去,要不然我就不管他,讓他被抓去警察局。”
安笙還是沒鬆開口,主要她都已經答應她室友了,猶豫道,“畢竟你爸爸,不能真的讓他被抓了吧,你那麼多弟弟妹妹的,你隨便找……”
“我除了費師之外,其實分不太清哪個是哪個……”費軒悶聲說,“我不喜歡他們。”
這話當然是扯犢子,費軒不光能分得清,家裡麵孩子從上學到衣食住行,都是他操心,他知道哪個孩子早戀,成績下滑,知道哪個孩子什麼東西過敏,甚至知道他們私下裡的零花錢都花去哪了。
外麵都說費軒在費家是皇太子,其實不對,費軒是皇帝,費羅銘前兩年就變太上皇了,兒子女兒們,現在管費羅銘叫爸爸,卻知道真正賴以生存的爸爸,是費軒。
至於喜不喜歡,費軒樂於把他們的剩餘價值,都榨的乾乾淨淨,畢業了就進費氏,兢兢業業工作,倒是房子車都包,但太奢侈是不可能的,一個個頂著個私生子的名頭,在費軒的眼皮底下,都得謹言慎行,夾著尾巴做人。
想出人頭地,也不太可能,這群孩子裡,費師已經算是走到極限高度了。
而他走到極限高度的原因,不是因為他最優秀,是因為他最傻。他從小就跟在費軒的屁股後麵,無論費軒是揍他,是排斥他,罵他,苛待他,他都悶呼呼的跟著費軒,不記仇,費軒見他真的傻,才會真的用他。
這麼多年了,費軒到現在,也是真的信他的,交代了費師辦事相信費師能辦好。
費軒隻需要想辦法把安笙留住就行了。
安笙為難道,“可是我已經答應了室友,今天正好休息,要一起逛街啊……”
費軒摟安笙的力度更緊了,桐四幾個月都沒有撬他的項目,現在突然這樣,除了是想要報昨天晚上的仇,說不定還是對安笙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企圖!
費軒和桐四針鋒相對,不是一天兩天,桐四慣常會用的手段,費軒也都熟悉,水產市場那邊,無論如何,不能再讓安笙去了。
“哎……”費軒拉長著調子,頭埋在安笙的腰上,安笙聽著他這音兒,頭皮有點酥。
其實心裡已經妥協了,但是嘴上還故意不同意,就想看費軒還能怎麼樣。
安笙覺得很神奇,剛穿越過來的時候,因為看過劇情,先入為主的想法,讓安笙對費軒避之不及,那些超長篇幅的變態描寫,每每想起來,就十分的讓人窒息。
但是誰能想到,費軒其實可以算作是安笙遇見的人中,最溫柔體貼的人。
安笙這還是第一次體會戀愛的美好,而她最受不了的,也就是費軒撒嬌耍賴。
安笙心裡答應和他去了,嘴上卻還硬著,“我不能說話不算話,我都答應了,總不能讓小姑娘自己去……”
“我讓費師陪她逛街。”費軒把臉轉出來,看著安笙說。
安笙表情有點囧,“人家有男朋友,你讓費師去,算怎麼回事?”
“你也有男朋友,好容易休息,不陪,去和她逛街怎麼回事?”費軒一臉無賴,“我不管。”
安笙已經控製不住笑了,費軒一見她這表情,知道這樣對安笙好使,更變本加厲下猛藥,“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
一邊說,一邊還在沙發上蹬腿兒,蹬的沙發咯吱咯吱的響。
安笙徹底繃不住,抱著費軒笑彎了眼睛,認命的拿起了電話,給室友抱歉,說自己今天沒有時間陪她了。
費軒就坐在旁邊,抻著脖子看安笙發消息,安笙發完之後,把手機遞到費軒的麵前晃了晃,“好了吧?”
費軒眼睛瞪的圓溜溜的,咬著一點點下唇,滿意的點頭,安笙很自然湊上前,在費軒的嘴唇上啵了下,在費軒要加深這個吻的時候,一把按住了他的腦袋。
安笙拉著費軒朝著飯桌的方向走。“吃飯吃飯,已經涼透了,不然再叫人重新熱一下?”
“不用,”費軒說。“我隨便吃一口就行……”
“隨便什麼?”安笙說,“你不要老是隨便。”這樣她總覺得,連投其所好的機會都沒有。
費軒腳步頓了下,十分感動的抱住安笙,“我涼熱真的沒關係,其實有些偏好涼的。”
費軒撥開安笙的劉海,親了親她的額頭。
認真道,“今天這些東西,也都是我喜歡的。”
安笙不知道他感動的點,會是這麼一點點的小事。隻以為他就是黏糊,又受用,又受不了的推他,“那你快吃……”
費軒點頭,正要坐下,安笙站在身後,又幽幽道。“你不洗個手就吃啊?”
費軒:……
“我剛才隻是去接電話。”不是去上廁所了,費軒又露出委屈表情,他覺得安笙真的特彆嫌棄他。
安笙撓了撓頭,“那你也不拿手機了,手機多臟,吃東西……”
“祖宗!這就去了這就去了!”費軒自認衛生問題上,從來都在正常範圍內,但是他真的被安笙嫌棄了太多次,開始產生了自我懷疑。
洗好了手,費軒吃東西,安笙看了一會兒,覺得沒什麼意思,就站到落地窗全麵,朝著外麵看,順帶著活動一下胳膊腿兒。
費軒邊吃邊看安笙,看她一身鬆鬆垮垮的睡衣,抬手轉腰的時候繃緊,露出的纖瘦線條。
安笙的頭發也隻是隨隨便便的紮著,碎發落到臉頰上,隨著她動作,緩慢的晃動,時不時轉頭看費軒的眼睛,帶著比陽光還要溫暖,水盈盈的,還含著笑,說不出的好看。
費軒覺得安笙似乎比先前又有了變化,無論是氣質還是模樣,和最開始總是賴在他身邊借錢,貪圖小便宜的小姑娘,真的差了太多。
不過費軒倒是對於安笙先後的性格變化,沒有類似於“不是一個人”的這種猜想,因為在費軒看來,人都是有多麵性的,因為他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
安笙在落地窗前看申城風景,費軒把安笙當風景就飯吃。
等費軒慢條斯理的吃完,費師的消息也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