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果丹皮,烤腸(1 / 2)

清晨六點,廖初準時醒來。

天還黑著。

冬日的早上靜悄悄的。

家裡兩個都在睡懶覺。

叫不醒。

熟悉了之後,餘渝的一些個人屬性逐漸暴露出來。

比如說,愛睡懶覺。

原本廖初還想拉著他晨跑,結果餘渝壓根兒起不來。

腦袋亂蓬蓬的青年把自己縮在棉被裡,像一隻蠶蛹。

“不是我不想起,”他哼哼唧唧說著歪理,“實在是這被子有魔法……”

我被綁架了!

日跑是他最後的底線!

所以事到如今,廖初也放棄了。

不早起就不早起吧,看他睡得臉紅撲撲,埋在被窩裡胡說八道的樣子,還怪可愛的……

廖初自己洗漱完畢,提上垃圾,下樓晨練。

天很黑。

但路燈已經亮了,細長的燈柱影子在地上拉得老長。

昨天下了一場雪,雪片不大,但不緊不慢堆一晚上,地麵也積了約莫三公分厚。

無人踩踏的雪地平整而光潔,光線照下來,映出散漫的熒光。

像鋪開滿地的碎鑽石。

廖初緩緩做了個深呼吸。

沁涼的空氣順著氣管湧入肺腑,五臟六腑悠悠轉醒。

大城市難免有點空氣汙染,可如今三天兩頭下雪,天上的塵埃和其他臟東西都被帶下來,叫人隱約有種醉氧的暢快。

靜謐的街道上,隻偶爾零星幾輛車飛馳而過,載著不知名的客人,奔向遠方。

世界太大了,不論何時何地,總有些人奔波在路上。

廖初沿著附近幾條街跑了一段兒,身體漸漸熱起來。

路過中央大橋時,潺潺水流聲尤為悅耳。

他放慢速度,做了一組拉伸的動作,順便仰頭看看星星。

這條東西向河流名為清江,早年的清江市便是依它而建,說是本地的母親河也不過分。

黑色的河水夾在兩岸之間,在間錯的黃色路燈指引下,日夜不息,奔向大海。

此時地麵光源不多,星空十分清晰。

他輕而易舉地找到了之前餘渝說過的幾個星座。

但總覺得,不如當日他們一起仰望過的星空。

或許天是同一片天,星星還是那些星星,隻是缺了一起看的人。

廖初決定回家。

這麼想著,他不自覺加快了腳步。

回去的路上,一輛破舊的小麵包迎麵駛來。

幾分鐘後,小車停在路邊。

穿著軍大衣的男人跳下來,打開車廂後蓋,露出裡麵兩個保溫箱。

女人頭上裹著圍巾,隻露出一雙眼睛,白色水汽從圍巾縫隙中呼哧呼哧往外冒。

兩人相互搓著手,跺著腳,茫然地看著空曠的四周。

空曠的城市裡,仿佛隻有他們兩道孤魂。

當看見迎麵走來的廖初時,兩人的動作都有一瞬間停頓。

“買,買水果嗎?”

男人靦腆地招呼道。

市區不讓隨便擺攤,許多沒有固定攤位的小販便會趁著天亮之前和入夜之後,城管下班的那段時間,見縫插針賣點東西。

雖然現在天還沒亮,但菜市場和部分地方已經陸續出現了小販們的身影。

廖初微怔,“什麼水果?”

說到水果,家裡的倒是吃得差不多了。

如果確實好,買點也行。

見有戲,男人趕緊領著他來到車尾處,打開大號保溫箱。

一箱蘋果,一箱山楂。

昏黃的路燈照下來,映出一顆顆有點畸形的水果。

女人明顯潑辣點,主動解釋道:“被冰雹打了,看著醜,其實可甜。尤其是這蘋果,脆的跟冰糖似的,我給您切一個嘗嘗吧。”

說著,她就掏出水果刀,將那坑坑窪窪的蘋果切了幾塊。

又拿牙簽插起,遞給廖初。

“哢嚓~”

仿佛還帶著晨霜的果肉在口中碎裂,清脆至極,沒有半點渣滓。

確實像冰糖。

廖初問道:“這種水果其實銷量不錯,怎麼不去賣到水果店?就不用大清早過來了。”

自己賣水果,真的隻是賺個辛苦錢。

男人抓了抓帽子,憨笑道:“家裡就幾棵樹,我們平時在外打工,也不知該往哪兒送。”

若賣給二道販子,又可惜,倒不如自己辛苦點,能賣多少算多少。

剩下的,就自己吃了。

蘋果個頭很大,一個就得有將近一斤。

如果不是被冰雹打了,絕對是市場上最受追捧的果形。

那一箱,肉眼看過去,差不多能有百十個。

山楂個頭小,也輕,重量方麵會少一點。

廖初點點頭,又嘗了顆山楂,問了價格。

山楂的口感也很好,酸甜適中,難得汁水豐富,不似市麵上賣的那樣綿軟乾燥。

隻是核稍微大點。

據這對夫妻說,他們就住在郊區的小鎮上。

清江市多山,都是很適合這兩種水果生長的水土。

“送貨上門嗎?”

廖初問。

這種蘋果特彆適合空口吃,哪怕多一點額外加工都算暴殄天物。

多果汁的山楂用途則更廣泛一點:

直接吃,煮水果茶,熬山楂罐頭,做果丹皮。

正好家裡還有幾個麵蘋果,回去做點果丹皮吃。

畢竟有兩個“小朋友”要養活呢。

夫妻倆對視一眼,都流露出狂喜,當即點頭如啄米。

“送送送!您什麼時候要?”

廖初道:“就現在吧。”

早賣完了早回去。

天太冷了。

女人猶豫了下,“老板,放久了口感就不好了,也容易爛。”

百十斤呢!

得多久才吃完啊。

廖初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笑了下,“我送人。”

夫妻倆這才鬆了口氣。

兩人邀請廖初上車,“我們捎您一路吧。”

又很不好意思地將後座上的雜物推到一邊,“沒顧得上收拾。”

廖初倒不大介意。

見那堆雜物裡有小孩子用的水彩筆和畫本,就問:“孩子上學了?”

上車後,男人拉下圍巾,聽了這話,不禁泛起一點為人父的喜悅。

“嗯呐,三年級了!”

廖初點點頭,“兒子還是姑娘?”

“姑娘!”男人驕傲道。

頓了頓,又忍不住帶了點炫耀,“回回前三名,年前還拿了獎狀,老師都說,那孩子有出息……”

廖初笑笑,“挺好。”

女人也道:“可懂事了,這些水果都是她幫著摘的,我們讓她去屋裡念書,她還不肯哩……我們就想著供她使勁讀書,以後考大學,找個體麵的工作,彆跟我們似的叫人瞧不起……”

廖初靜靜地聽著,忽然覺得眼前這對夫妻跟胡有才的形象漸漸重疊。

又或者,跟無數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的父母重合。

因為上一輩吃過苦,所以他們才如此急迫,不想讓孩子再重蹈覆轍。

隻不過有時用大了勁兒。

稍後到了小區門口,廖初下去跟門衛說了,又讓男人暫時抵押駕照後簽名,這才給了臨時卡片放行。

小區實行人車分流,車子在大門口就駛入地下通道。

一共兩個箱子,男人和廖初一人抱一箱,女人留下看車。

雖然沒有親眼見小區內部景觀,但男人還是對著寬敞整潔的電梯和樓道間驚歎不已。

他小心翼翼地問了房價。

聽完廖初的回答後,他半晌沒說話。

良久,才帶著點兒希冀地道:“要是我姑娘以後能住在這樣的大房子裡,就好了。”

廖初開門時,餘渝已經醒了。

見他身後還跟了個陌生男人,又多了兩隻大保溫箱,有些驚訝。

“買了點水果。”

廖初道。

路邊攤水果!

餘渝秒懂。

見那男人凍得嘴唇都有些發紫了,他問:“要喝點熱水嗎?”

男人從未進過這樣好的屋子,都不太敢亂動,聞言連連搖頭。

最後結賬時,有個九塊錢的零頭,男人說不要了。

廖初直接多給了他一百。

“多了多了!”男人急忙道。

“給孩子的壓歲錢。”廖初道。

男人不肯,堅決退了回來。

“該多少是多少,說好了的。”

目送他離開後,廖初就覺得,他女兒以後是否能住上大房子暫且不提,但一定會是個很優秀的人。

餘渝蹲下去看蘋果,“哇!”

好醜!

廖初順手拿了幾隻去洗,“就是這樣的才甜。”

餘渝顛兒顛兒跟在後麵,將信將疑,“我以前好像看過新聞,是被冰雹砸的?”

廖初快手快腳洗了幾個,切成小塊。

太大個兒了,一個人一口氣根本吃不完。

餘渝吃了一塊,眼睛biu一下亮起來。

好甜好脆!

好吃!

廖初擦擦手,側身吻了吻他的唇角,開始收拾山楂。

餘渝就蹲在旁邊,哢嚓哢嚓咬著蘋果,試圖幫忙。

偶爾還叉一小塊,喂到廖初嘴巴裡。

兩人一邊忙活一邊吃,偶爾還抽空交換個纏綿的,帶著蘋果清香的親吻。

就很甜。

“這是要做什麼?”大半個蘋果吃下肚,餘渝就覺得自己差不多半飽了。

“果丹皮吃過嗎?”廖初問道。

餘渝搖頭,腦袋上的卷卷也跟著抖了抖。

沒吃過,但是見過,好像確實是用山楂做的。

廖初就發現,他每天早上頭安總是卷得特彆厲害……

餘渝把記憶中果丹皮的形象和這一大盆山楂擱在一塊兒想了下,怎麼都聯係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