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條頭糕(一)(2 / 2)

那邊廖初已經開了門,見他站在外麵不動,“看什麼?”

餘渝收回視線,搖頭,跟了進去,“沒什麼。”

已經數日沒開火的餐館裡溫度很低,廖初先去開了空調,又仔仔細細檢查水電。

餘渝雙手抄兜,笑眯眯看著他到處轉在,最後定格在廚房裡。

年前整理好的鍋碗瓢盆依舊整齊,幽幽放著雪白的光。

就連牆角的抹布,也都根據顏色分門彆類,規規矩矩疊放著。

廖初一抬頭,就發現餘渝正舉起手機,不由失笑,“有什麼好拍的?”

餘渝靠在門框上笑,“什麼都好拍。”

這個人隻要一進廚房,氣勢就瞬間不同了。

像國王巡視自己的領地。

餘渝覺得自己好像有點中毒,怎麼樣都看不夠。

除了他們兩個,偌大的餐館裡空無一人,隻有空調機發出細微的聲響。

廖初朝他招招手。

餘渝走了進去,然後下一刻,就被卡在他和料理台之間。

兩人鼻尖挨著鼻尖,呼吸都交纏在一起。

餘渝的心跳突然加快,有點緊張,腦子裡不受控製地胡思亂想起來:

這,這算什麼?

廚房PLAY嗎?!

不,不對,他應該不會允許在這裡發生這種事吧?

畢竟是個連被貓蹭過,都要噴消毒噴霧的人……

不過很快,他就顧不上瞎想了。

吻細細密密落下,離開時,還會發出細微的,令人臉紅心跳的拉扯聲。

餘渝有點意亂神迷,抽空喘了幾聲,含糊不清道:“廖先生唔,進步,進步神速……”

廖初發出低低的笑,聲音有些沙啞,“繼續努力。”

餘渝的胸膛都被帶著微微震動,臉上的熱度都快把自己烤暈了。

繼續努力?

都這樣了,還努力什麼?

這人看著正正經經的,可私底下,真是……

廖初的手指穿過餘渝的頭發,順著一路往下,不輕不重地往他脖子上按了下。

餘渝一下子就軟了。

好像有電流迸發,順著脊椎瘋狂蔓延,一路流竄到四肢百骸。

廖初剛要說話,卻突然聽到門鈴響了聲。

兩人的動作戛然而止。

誰這個時候來!!!

廖初把餘渝留在裡麵,自己往外走了兩步,就見一個男人遲疑著推著門,有點不確定地向內張望。

“請問,有人嗎?”

“有什麼事?”

廖初從廚房那邊繞過來。

來人約莫四十來歲年紀,衣服雖然皺巴巴的,但懂行的人就能看出價值不菲。

而從他滿是皺紋的臉上,依稀可以分辨出一點舊年生活優渥的痕跡。

隻是帽子外麵露出來的頭發,竟已經白了。

看見廖初後,那個男人明顯鬆了口氣,眼裡突然迸發出一種極其強烈的光芒。

“請問,今天是營業了嗎?”

廖初衝這位古怪的顧客搖頭,“後天才開始。”

那人眼中的光突然就暗淡了,好像被掐斷電源的燈泡。

他兩隻手不斷地搓著,乾裂的嘴唇蠕動著,渾身上下都在散發一種焦躁的,近乎崩潰的氣息。

聽見兩人對話的餘渝從廚房裡探出頭來,驚訝地發現,那就是剛才自己看到在街上狂奔的男人。

剛才他是在尋找開業的店鋪嗎?

因為這一帶的店門都關著,所以看到廖記餐館之後就冒然闖了進來。

那個男人狠狠咽了口唾沫,突然聲音發顫地道:“拜托,幫個忙,算我求您,幫個忙……”

他的膝蓋甚至都彎了彎,好像隨時都能折疊跪下去。

廖初清晰地看見了他周身彌漫的情緒層:

漆黑,像暴風雨要到來之前完全黯淡的漆黑。

代表絕望的苦澀瘋狂蔓延,幾乎到了嗆人的程度。

廖初本能地皺了皺眉。

這種程度的絕望,他隻在醫院見過。

廖初轉身去燒水,“什麼事?”

來人愣了下,反映了幾秒鐘後才回過神來,帶著點兒震驚地張了張嘴,“我……”

這兩天他幾乎絕望了。

為什麼偏偏是這個時候?

又為什麼偏偏是他們家?

“我,”他努力平複著情緒,可眼底還是慢慢泛紅,聲音嘶啞而顫抖,“我想買點條頭糕……”

他眼巴巴看著廖初,剛剛暗淡過後的眼底,又隱約冒出一點微弱的光。

好像絕望中的人抓住了一根蛛絲,雖然隨時都可能斷掉,卻仍然不敢放棄。

條頭糕。

廖初突然就有點明白,他為什麼會是現在這種狀態了。

條頭糕本來就不是北方的甜品,市麵上幾乎沒有賣的,會做的人也寥寥無幾。

而偏偏又正逢春節,恐怕想網購都不行。

廖初會做。

但這種點心做起來有點麻煩,如果對方沒有足夠能說服他的理由,他也不想浪費太多時間。

不然以後這個也來,那個也來,他就不用休息了。

來人也知道自己的請求過於冒昧,可現在,實在是走投無路。

“我兒子,”他艱難地張了張嘴,顫抖的聲音帶了濃重的鼻音,“我兒子他病了,可能會……”

他怎麼也說不出那個字。

但他好像終於找到一點傾訴的閘口,自顧自說道:

“他一直很懂事,分明那麼難受,還反過來安慰我……”

“前幾天,我看見他偷偷哭了,他說自己想吃條頭糕……以前他媽媽在世的時候,就經常給他做的……”

他真的隻是饞那口條頭糕嗎?

不,是怕,怕一旦上了手術台,就再也沒有回憶媽媽味道的機會了。

作者有話要說:二更十一點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