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灃背對著她,沒有回答。
季潼轉到他的對麵,“是你給我托夢嗎?”
“不是。”確實不是何灃,他也不解季潼為何總會夢到前世的事情。
“總出現在我夢裡的那個人就是你,對不對?”她見他一聲不吭,略有些急躁,“一定是有原因的。上輩子,或是上上輩子,是親人?朋友?或者是彆的什麼關係?”
“夢就是夢,你不要多想。”何灃打斷她的話,與她對視,“你應該一心學習,而不是總想著這些事。”
季潼放手。
“我上次請你幫的忙,你查到我爸爸的消息了嗎?”
“他已經轉世了。”何灃見她低垂著眼簾,又心軟了,“如果你想見,我可以告訴你在哪。”
“不用。”季潼頓了頓,“上次說好的燒紙給你。”
“不需要。”
“說好的,燒了紙我也心安。”
“生年一九一三,十二月十九,四八年八月離世,具體哪天記不清了。”
“我記住了,謝謝你今天又幫我。”她轉過身去,“打擾你了,對不起。”
何灃注視著她的背影,“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自己走。”季潼往西邊去。
“季潼。”他忽然叫她一聲。
季潼期待地回頭,瞬間就像被一股力吸住,消失在他麵前。
再醒來,她已經回到了身體裡。她騰地坐起來,看看手動動腳,又騰地躺下去,緊閉雙眼,還想再出體,可是再也出不去了。
她睜開眼,落寞地看著上空。
可是出去了又怎麼樣呢?
……
答應何灃的紙錢還是要做到的。
傍晚,乘周歆加班沒回來,奶奶出門買菜,她提著金銀財寶,端著鐵盆下樓,找了個偏僻處偷偷燒。
何灃立在不遠處看著她,這些時日,他始終在她看不見的地方默默守護著。
孟沅在一旁唉聲歎氣,“人家念想著你這麼久,好不容易見到一麵,你還這樣。”
“她與常人不一樣,我還沒想好要怎麼辦。”
“要不你去投胎算了,說不定還能趕得上追她,十幾年而已。”
“她能等我嗎。”
“誒誒誒,我說著玩呢,你彆當真啊,我
可舍不得你。”孟沅看著他認真的眼神,“不是吧,你真動了這個心思?”
何灃仍望著遠處的季潼,“你覺得十一殿會放我去轉世嗎?”
孟沅思前想後,“也是啊,你作了這麼多孽。”
何灃苦笑一聲,“是啊,我罪孽深重,難得寬恕。”
孟沅又覺得自己說錯話了,“你今天怎麼了?你知道的,我就是開玩笑。”
“嗯。”
“哎呀,你彆這樣,我都不習慣了。”孟沅落到他麵前,伸長舌頭做鬼臉,“你打我兩下,你打我兩下嘛。”
何灃笑著推開她,“欠揍。”
孟沅這才寬心。
……
季潼下定決心,燒完這些紙錢就再也不想那個城管!
她要好好學習,考個好大學,找個好工作,賺錢養周歆和奶奶。
她盯著熊熊燃燒的火焰,忽然腦中閃過一張熟悉的臉。
又是年少時的何灃。
她的意誌在這一刻再次垮掉,盯著火走神。
忽然指尖發燙,火差點燒到手,她趕緊扔了紙幣,手搓了搓耳朵。
【好燙】
【誰讓你那這麼近,給我】
季潼腦袋空了一下。
這是誰的記憶?
天忽然暗下來,起風了,風吹起她披散的長發,吹起地上的銀杏葉,吹起火盆中燒了一半的紙錢。
她往後倒去,坐到了地上,驚恐地看著亂飛的火焰,記憶像被分叉了一般,莫名多出許多斷斷續續的片段。
【讓你逃你不逃,我要用力了】
【怎麼?家裡有情郎啊?】
【他敢攔,我就剁他手腳,你不嫁,我就硬搶,誰要是攔路,我就崩了誰】
【阿吱】
【晚之】
……
下雨了。
季潼渾渾噩噩的在外麵瞎晃,手指勾著被雨水衝刷乾淨的鐵盆。
頭疼欲裂。
季潼被凸出的青石板絆了一下,朝前摔倒,鐵盆咣當幾聲滾了好遠。
手掌一陣麻痛,她翻開看了看,掌心擦破了皮。
【慢點,彆摔死】
【我可不幫你收屍】
又來了。
她坐在地上,麵朝向天空,不知道怎麼去接受這突如其來陌生又熟悉的記憶。她用力地敲了敲腦袋,甚至有些懷疑,是不是夢與現實分不清。
是不是自己精神分裂了?
雨驟然間停了下來
。
季潼睜開眼,看到一把黑傘懸空撐在自己頭頂,無人執傘。
她隱約覺得,何灃就在周圍。
“是你嗎?”
何灃出現在傘外,雨從他的身體穿過。
季潼仰視著他,手垂落下來,心裡頓有萬般委屈,想與他訴說。
千言萬語,最終隻有一句,
“你來了。”
他心疼地看著她,“快回去。”
“何灃,我好像想起來了。”
“我從前…是不是叫……謝晚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