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過,你不是我的對手。”他反奪了何灃的白鞭,一鞭子甩在他身上,他看著何灃趴在地上伏首的模樣,痛快到了極點,接連四鞭,打的他無力起身。
“你就這點能耐?”
“哥!”孟沅爬到藤田清野腿邊,掐捶他的腳,“狗日的!你不得好死!你會下地獄的。”
“不得好死?”藤田清野笑著看她,“你告訴我,還怎麼不得好死?”
藤田清野忽然提起她,掐住她的脖子,“留了你這麼久,本沒打算為難你,可你怎麼這麼不懂事,那我就先吃了你。”
孟沅無法掙紮,看向地上的何灃,嗚咽著叫“哥哥。”
“這是你的榮幸。”音落,藤田清野將她吸入體內。
何灃怒不可遏,強撐著突然朝他飛去,還未到跟前便被震開。
“你是厲害,殺鬼無數。可我食鬼,食厲鬼,凶氣越重我越喜歡,你說,你怎麼和我鬥?”藤田清野操縱白鞭,捆住何灃的手與脖子,“當年沒讓你死在我手裡,真是一大憾事,如今你在我手裡魂飛魄散,也算圓滿。”
藤田清野在滅他之前放出季潼的魂魄,她立在半空,木木地耷拉著眼,沒有意識。
看到她的那一刻,何灃左眼的東西又開始躁動起來。
藤田清野看著那綠光,碎了他的眼罩,“食情鬼蛛?你們的陰司真有意思,對自己部下都這樣,你為他們賣命,值得嗎?”
食情鬼蛛,名如其效,以情為食。被寄者不能動情,愛、妒、恨……都屬情之範疇。若犯忌,鬼蛛立刻吸收情絲,蛛身便會發出綠色的光,情越盛,光越強。有多疼呢?就像上千根帶著毒的針去紮你的眼睛,然後毒液順著所寄之地往深處蔓延,疼至全身。以此,隻要動感情,鬼蛛就會第一時間提醒他,要克製。何灃當年不肯消除情感,十一殿便用了這個法子控製他。
“把它喂得這麼飽,果然是愛極了。”藤田清野摟季潼進懷裡,撫摸著季潼的下巴,挑釁地看著地上的何灃,故意刺激他,“可那又怎麼樣,你看,當年你得不到,現在你依舊得不到。她是我的。”
“晚之,你看看,這就是你心愛之人。”
季潼忽然覺醒,掙紮躲開他,“何灃!”
藤田清野撈她回懷裡,“不要任性。”
季潼使足了力氣朝他打,“放開我!”
藤田清野沒有一點反應,任她撓著自己,寵溺地笑道:“晚之,不要鬨。”
何灃被白鞭控製,動彈不得,“你放開她!”
“小日本,小鬼子!你滾開!彆碰我!”
藤田清野皺起眉,“晚之,彆這麼跟我說話。”
季潼轉身就要往何灃撲去,又被拉了回來,她竭力掙紮著,藤田清野歎了口氣,“晚之還是不肯接受我,跟從前一樣,滿眼滿心都是你,怎麼辦呢?”
何灃忽然卸下鬥篷,扯開衣服,拔出安魂釘,隨著劇痛,他的力量也逐漸恢複。他猛的掙開白鞭,朝藤田清野撲了過去,“你找死!”
藤田清野沒有防備,被他打至牆外,何灃跟著追了過去,白鞭還在他的手裡,何灃怒吼,“還不滾過來!”
白鞭像條靈活的蛇遊回他身邊,被何灃控製狠狠打向藤田清野。
藤田清野受傷,立馬遁形藏於黑戒之中,他一時恢複不了,看著躲在廢棄箱子後的高田修一,忽然現身,將他提了起來,高田修一嚇得瞪大眼睛,“爺爺。”
話音剛落,他被摔到樓下,魂魄升了上來,被藤田清也抓住。
“爺爺!不要,我是”
藤田清野不顧他的求饒,未待他說完,便將他生食。
什麼祖孫親情?不過是養的傀儡,他連自己的姓都不願給他。
季潼被震的失去意識,何灃抱著她想要送回到身體去。藤田清野食了處鬼,很快恢複力量,朝他們追去,白鞭嗖的飛過來捆住他的手腳。
何灃看向他,“你殘害多少生靈,今日我就將你就地正法!”
白鞭越勒越緊,藤田清野掙紮不得,痛罵,“連你們也要幫他!還想繼續受他壓製!”
白鞭有意識,忽緊忽鬆。
藤田清野趁機挑撥,“我可以放你們出來!殺了他!你們就自由了!”
白鞭忽然鬆開他。
藤田清野使了全身力打向白鞭,頓時縷縷惡靈爭相飛出,狂亂地朝何灃衝去。
藤田清野趁他被纏住,抓住季潼,“你既然不願跟我走,那便和我永遠融合在一起吧!”
何灃被惡靈纏身,掙脫不開,看他吸著季潼的魂,忽然發狂起來,將餘下兩根安魂釘拔出。
頓時,他七竅冒著濃濃的黑氣,翻滾著,逐漸環繞周身,十個指甲全變成了黑色,再次化為厲鬼,朝藤田清野撲了過去。
他的手伸進他的喉嚨,把尚未融合的季潼掏了出來。
藤田清野被他扼住,忽然發出尖厲刺耳的長笑,“你拔了安魂釘,你拔了安魂釘!哈哈哈哈哈哈,我得不到,你也得不到,哈哈哈哈哈!”
何灃完全失去控製,徒手生生將他撕碎。
安魂釘是十一殿用來壓製鬼魂最厲害的魂器,比魂鼎威力更甚,不可自行拔取。剛才似是回光返照,很快,何灃魂力退散,奄奄一息。
白鞭破損,不斷飛出惡靈。季潼飄在半空,被凶氣彌繞,他將她送遠,用僅存的力量封住白鞭。
起初,他便是用來煉魂鞭的厲鬼,熬過了魂鼎幾十年,幸留得一命,多活了幾十年。
可終還是祭了魂鞭。
……
季潼昏睡兩天才醒過來,睜開眼看著明亮的房間,被光刺得擋住眼。
周歆趕緊拉上窗簾。
“你終於醒了。”周歆腫著眼,“潼潼,潼潼。”
季潼拿開手,看著上方發愣。
周歆握起她的手,“潼潼,你說句話。”她拉她,晃她,可她卻沒一點反應,“潼潼,你跟媽媽說句話。”
季潼看向她,突然流下眼淚來。
周歆急忙幫她揩掉,“怎麼哭了,孩子,彆哭。”
季潼握緊她的手,“媽媽。”
“媽媽在,媽媽在這。”
“我好難受。”
周歆摸著她的頭,“媽媽去找神婆,她就在隔壁,你等著,一會就不難受了。”
周歆跑了出去。
季潼捶著胸口,淚流不止。
所有的感情、回憶塞滿了她的大腦。
快要炸開了。
【找個機會殺了我】
【何灃,你看,下雪了】
【上過床,掀完蓋頭,我這一輩子就是你的人了】
【等戰爭勝利,如果你還沒回來,那我就不等你了】
【不怕我殺你?】
【你讓我所有的信念都崩塌了】
【你長高了】
……
……
一九三六年,七月。
南京的夏天熱的像個蒸籠,也不知哪裡的樹上趴著知了,沒完沒了地叫了一早上。
店裡的風扇壞了,昨個送去修,到現在還沒有送回來。謝遲被屋外的嘶叫聲吵得半睡半醒,迷迷糊糊拿著隻小團扇慢悠悠地扇著熱風,額頭上撲了層細碎的汗珠。
因為翻來覆去,綰著的長發鬆散開,連木簪都豎戳戳地掉在地毯上。
她穿著黑色旗袍,不管是什麼時候,黑色總顯得沉悶,這本就不舒服的天,看上去叫旁人也跟著覺得捂得慌。
謝遲喜歡穿黑色,從夏天旗袍到冬天大衣。頭上要麼插著發簪,要麼綁著白布帶、或者黑的,彆人奇怪,有時會問上兩句。
前些年,她答的是:守喪。
可這一年兩年三年過去。
還守著喪?
她便又說:習慣了。
遠處的知了終於不叫了。
樓下的阿如又喊了起來,“老板!”
“老板!”
阿如穿了皮鞋,踩得樓梯咚咚響,“老板,有客人。”阿如推開門,探進來半個頭,“醒了嗎?老板。”
謝遲翻了個身,腹部的團扇掉在地上,她慢悠悠坐起身,將它拾起來丟在一旁,手撐著椅子站了起來,耷拉著眼皮懶洋洋瞧著她,“叫魂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