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 ”唐元洲介紹道，“這是韓琳的太姥爺—李阿公。”
阿公，他若是跟著叫了, 豈不是比宋逾平白地矮了一輩, 唐元明笑道：“我比宋副營大3歲, 我隨他, 叫您阿爺吧？”
不等李長河回答，唐元明便抽了根煙遞過來：“李阿爺你好，我是元洲、元慧的大哥唐元明。”
65式軍服取消了肩章軍銜，區分現役軍官和普通戰士的唯一方法，就是看衣服上的口袋是4個, 還是2個。
李長河瞅了眼唐元明身上的四個兜, 接過煙，笑道：“你也在咱軍區嗎？”怎麼前幾天沒見過？
“不是！我大哥原是京市衛戍2師3團的副營長，去年被他們部隊推薦讀大學, 現在是解放軍軍政大學的一名學生, 再開學，就是大二了。”唐元慧驕傲道。
解放軍軍政大學！洗刷好鍋碗勺筷, 站在廚房門口洗手的李蔓一愣，朝院外看了過去。
唐元明敏感地回視了過來。
屋簷下的少女美得似一幅畫, 在泥土牆、老門框的襯托下, 膚如雪, 眉如黛，眼波流轉恰似一翦秋水，眉間那點朱砂，更是給她籠了層神秘的麵紗，唐元明恍了下神, 以為看到了山間的精靈。
“李姨，”唐元慧揚手叫道，“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江邊捉蝦？”
李蔓？！宋逾的妻子。
唐元明心頭陡然一陣失落。
“不了，我還要上班，”李蔓扭頭看了眼堂屋門口一臉期盼的韓琳，笑道，“讓小琳跟你們去吧。”
“李媽媽，”韓琳難掩興奮道，“我晚上回來補課。”
“嗯，注意安全！”
“唐元洲——”羅小豪從家裡衝出來，抱著唐元洲樂道，“去江邊捕魚嗎？都有誰啊？叫許文成、江小胖了嗎？”
他身後是拿著餅子的羅小輝。
對麵走來的則是張誌用。
“還沒來得及叫他倆，”唐元洲跟三人介紹道，“這是我大哥—唐元明，他帶我們過去。大哥，這是羅小輝、羅小豪、張誌用、韓琳。”
唐元明眼見李蔓推開小廂房的門，進了屋，收回視線，衝幾人點了點頭。
季嫂子從家裡追出來道：“就你一個大人去嗎？那你可看不住他們這幫小子！”
“我跟他們一起。”李長河道。
“那我放心了！”季嫂子笑道，“中午回來吃飯不？”
“回，”唐元明笑道，“我們去江邊撒兩網，捕點魚捉些蝦，要不了兩三個小時就回來了。”
“那中午我多煮點飯，來我家吃。”季嫂子熱情地招呼道。
唐元明：“不了，家裡李媽已經把雞燉上了。”
“哥，你們先走著，我們去叫許文成、江小胖。”唐元洲拉著羅小豪、韓琳道。
唐元明點點頭，掏出打火機幫李長河把煙點燃，牽起妹妹，招呼道：“李阿爺、小輝、誌用，咱們走吧。”
李長河：“帶工具了嗎？食堂有漁網。”
唐元明指了指身後的竹筐，“借了張小的。”
“小的就行，大的那張光憑我們倆和一幫孩子可拉不動。你等等，我回家拿兩個水桶。”
“好。”
李長河進院拿扁擔挑了兩隻空桶，跟李蔓、趙金鳳說了聲，出門跟唐元明等人先走了。
韓琳隨唐元洲、羅小豪跑進胡同，回頭見看不到唐元明、唐元慧的身影了 ，才問道：“哎，唐元洲，衛丹丹怎麼沒跟你們一起出來啊？”
唐元洲噗呲一聲樂了：“你小子這麼點大，不會就春心萌動了吧？”
“胡說什麼？”韓琳漲紅了臉，磕磕巴巴解釋道，“她、她爸，是、是我爸一手提拔上來的連長，兩人關係可好了……”
“切！人家都跟我媽說了，跟你不熟！”
韓琳腦袋一懵，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沒摔倒：“她、她說我們不熟？”
唐元洲斜晲了他一眼：“可不！還有，不是我們不讓她跟的，是她不願意出來！”
韓琳木木地點點頭，心裡窘得不行，直覺在唐元洲麵前丟了麵子，接下來的一路都不怎麼吭聲了。
曲正青家夫妻被抓後，許營長調過來，直接入住了他家，江家跟許營長家一牆之隔，三人遠遠地一喊，不但江小胖、許文成出來了，許文兵和許雲英也跟了出來。
“捉魚，都有誰啊？”許文兵擔心一幫孩子的安危，問道。
唐元洲：“張誌用、羅小輝、李阿爺、我妹、我哥。”
“唐大哥可厲害了，”羅小豪嚷道，“看著沒比我們大多少，不但是衛戍軍的副營長，還是大學生！”
唐元洲抬手給了羅小豪一個鋼鏰：“你眼瞎，還是耳聾啊，我哥比我大10歲，快比你大一輪了，怎麼叫沒比我們大多少？”
副營、大學生，還是師長的兒子，許雲英聽得雙眼一亮，笑道：“要帶什麼嗎？我去拿。”
羅小豪揉了揉頭，驚訝道：“你要跟我們一起去？我們不要娘們！”
許雲英抽了下嘴角，一指唐元洲道：“他妹不是女的？”
羅小豪愣了下：“哦，那、那你一起來吧。”
唐元洲跟韓琳當下看羅小豪的眼色就不對了，這人貌似有點憨！
許文兵卻是看著他姐，雙眼一眯，進院提了兩隻桶，給她一隻道：“走吧！”
“等一下，我重新梳下頭。”許雲英說著，轉身一溜小跑進了屋。
“女人就是麻煩！”江小胖轉著手中的小桶，嘟囔道。
羅小豪認同地點點頭。
韓琳撇嘴：“麻不麻煩，分人的，李媽媽做事就特彆乾脆利落。”
一幫娃子沒有一個不是顏控的，提到李蔓，不管她做事如何，反正就是一個字“好”！
除了還沒有見過李蔓的許文兵，幾人忙附和地點了點頭。
許雲英進屋，拉開衣櫃，挨件翻了翻，挑了件今年剛買的紅白格子連衣裙，下配白棉襪，大紅塑料涼鞋。
辮子散開，重新梳了梳，紮了個公主頭，目光在抽屜裡掃了一圈，她拿起了那隻摔沒了個眼睛的蝴蝶發卡，對著鏡子照了照，將頭發扯鬆了些，正好遮住那隻缺失的眼睛。
許雲英一出門，許文兵看著她身上的連衣裙，眉頭就先擰了起來：“姐，咱們去江邊捉魚，又不是春遊，你穿裙子乾嘛？還有腳上的涼鞋，走那麼遠的路，你不怕磨腳啊？”
“捉魚有你們呢，又不需要我乾活，我穿裙子咋了……”
“行了、行了，趕緊走吧，再晚就追不上我哥他們了。”唐元洲說罷，拉起韓琳、羅小豪就先衝進了胡同。
江小胖忙跟了上去。
“哥，走了。”許文成接過許文兵手裡一隻桶，拉著他道，“彆管姐了，你說她又不聽！”
幾人緊趕慢趕，終於快到溪邊時追上了李長河、唐元明他們，彼時，許雲英走路已經是一瘸一拐了。
現在的涼鞋有兩種，一種是很硬的塑料涼鞋，一種是很軟又有點小高跟的泡沫涼鞋，許雲英穿的是第一種，再加上剛上腳的新鞋，走的又是崎嶇不平的山間小路，遂沒一會兒後麵的襪子就磨破了，她怕人看出來丟人，就把襪子脫了藏在一片草叢裡。
沒了襪子，後腳跟很快就磨去了一層皮，紅紅的浸著血，一走一痛。
李長河看得直搖頭：“你這娃子也是的，愛美也得分時候吧，走山路，能穿這鞋？脫了吧，我把腳上的草鞋給你，有點大，你揪幾根草莖綁一下。”
許雲英掃了眼李長河腳上又臟又破，灰不溜秋的草鞋，忙擺手道：“不、不用！我走慢點沒事。”說話間還忍不住朝唐元明看了眼。
唐元慧走累了，正鬨著要她大哥背，唐元明忙著應付妹妹呢，對她的眼神沒什麼反應。
許文兵歎了口氣，脫下腳上打了補丁的黑色方口布鞋給她道：“穿我的吧。”
夏天走路雙腳很容易出汗，味道飄出來不免有點重，許雲英一掩鼻子，往後退了幾步，一個不穩直往唐元明身上倒去。
唐元明下意識地帶著妹妹往旁邊一閃。
“撲通!”
許雲英倒在了地上，腰磕在一塊突起的石頭上，痛得她慘叫一聲：“啊——”
一幫孩子嚇了一跳，忙七手八腳的去拉她。
“痛痛……走開，彆碰我！”
“彆傷著骨頭了吧？”李長河擔心道。
“我看看。”李長河彎下腰，手還沒伸過去呢，就被她推了一把，“你手往哪摸啊？！”該來扶的不扶，不該扶的一個個過來添什麼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