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铖沉默了一會兒,而後慢悠悠地開口說道:“疼了才能得到教訓。”
楚夏誠懇地認錯說:“我已經得到教訓了,先生。”
“是麼?”厲铖輕輕問道。
“真的,先生。”楚夏腦袋點得十分真誠,可惜厲铖現在什麼也看不到的。
厲铖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輕笑,楚夏感覺自己好像是被嘲諷了,這樣的話厲家的那些小輩們在厲铖的麵前沒少說過,但是真正悔改的,卻沒幾個,厲铖對楚夏說:“今天被打的這一頓,讓你得到教訓了?”
“得到了,得到了。”
厲铖的聲音幾乎沒有什麼起伏,他對楚夏說:“但你犯了錯,這頓家法免不了。”
楚夏倒也沒想把這頓打給免了,不過是想推一段時間,他問厲铖:“我過幾日再領行不行?”
厲铖沒有說話,他的手中握著一根鋼筆,在白紙上刷刷寫著什麼,他看不到,楚夏有些好奇他寫的字能看懂嗎?
見厲铖許久都沒有給自己回應,楚夏開口催了一聲:“先生?”
厲铖將手中的鋼筆放下,破天荒地為楚夏退了一步,他開口對楚夏說:“推一日加一板子。”
楚夏:“……”
這玩意兒還能放高利貸啊!
一日多一板子?那乾脆推到自己死了以後再好了,隨便鞭屍,打完之後估計他能變成一灘肉泥,扔進焚化爐裡就是個肉餅。
楚夏咬咬牙,想著說不定真能把這事給拖到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他應下來:“好。”
厲铖又跟了一句:“三個月之內必須去把這頓家法領了。”
楚夏:“……”
“知道了。”他懨懨地應了一句。
死後領家法這個法子看來是行不通了。
那三個月之內厲铖會結婚嗎?結婚的時候會大赦天下嗎?
楚夏說著不在意,但是到了這個時候還是有些好奇,他在門口磨蹭了一會兒,向厲铖開口問道:“先生,您要結婚了是嗎?”
厲铖抬起頭,往楚夏的方向看去,楚夏在這一瞬間,覺得這個人是可以看到的,但是再看去,便能看出厲铖的眼中沒有任何的影子,黑黝黝的,仿佛將所有的黑暗都盛放在裡麵。
厲铖冷淡地開口,對楚夏說:“與你無關,你該回去了。”
楚夏哦了一聲,從書房中離開,將書房的門輕輕合上,回到自己的房間中,他趴在床上,跟係統一起計算怎麼才能將自己所要承受的傷害值降到最低,列公式、畫圖像,算來算去,也沒挑中個好日子。
現在他身上的傷想要完全養好,至少得一個月的時間,一個月三十天,到時候就是七十板子了。
要命。
書房中的厲铖仍靜靜地望著門口的方向,麵色微沉,他能夠明顯感覺出剛才的那個青年有些不一樣了,他看不見他的模樣,卻能從他的聲音中聽出,他在叫自己先生的時候,語氣中沒了往日的畏懼和憎惡,好像還帶了一點其他的意味。
厲铖的喉結上下滑動了下,自從他的眼睛沒用了以後,那些人在他的麵前就再也裝不下去了,都盼著他能夠早一日從這個位置上下去。
他的眼睛確實不能用了,但是他的耳朵、他的腦子都是沒有問題的,那些底下人自以為隱秘的小動作,從來沒有逃過他的眼睛。
管家端著茶水從外麵進來。
厲铖的手指在桌麵上扣響了幾聲,然後忽然停下,向管家問道:“你說,一頓打能讓一個人產生多大的變化?”
管家想了想,那得看打得有多嚴重了,嚴重一點的,可以直接把一個活人給打成死人,輕一點的話,可能連一個頭發都不會掉。
他還來得及回答,便聽到厲铖又問道:“能夠讓一個紈絝子弟重新做人嗎?”
管家心中覺得好笑,如果打一頓這麼好用的話,這個世上大概也沒有那麼多的壞人了,但是管家知道厲铖說的是誰,他也看到青年的改變,但是這種改變能夠維持多長時間,管家卻不能確定,他對厲铖笑著說:“或許吧。”
厲铖沒有說話,手指落在桌麵的一份文件上麵,雖然現在他的眼睛看不見了,但是他桌上少了什麼東西,又多了什麼,他都是一清二楚的。
管家將茶水送到厲铖的手中,厲铖喝了一口,將茶杯放下,十指交叉在一起,靠著身後的椅背,閉上眼睛。
管家輕聲向厲铖問道:“先生,明天白小姐舉辦宴會,邀請函已經送來了,先生要參加嗎?”
許久後,厲铖淡淡開口說:“去吧。”
這位白小姐是白家的大小姐,也是厲铖決定下來的結婚對象,他們之間並沒有存在任何感情基礎了,不過是年紀到了,該考慮結婚生子。
什麼時間該做什麼,厲铖早已計劃好了,現在隻要按部就班地進行就可以。
白小姐也不嫌棄厲铖是個瞎子,兩家一合計,覺得這樣很好。
房間裡楚夏躺在床上算來算去,算得頭發都要掉光了,最後乾脆放棄,等到了時候再說,他問係統:“你知道厲铖的結婚對象是什麼人嗎?”
係統搖頭說著不知道,這些信息係統中心並沒有提供給他。
楚夏歎了一口氣,這都第五個世界了,係統將自己雲寵物的身份扮演得愈發的深入人心了。
現在自己身負重傷,出去浪是完全不可能的了,楚夏網購了幾樣小道具,等著需要的時候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楚夏找同學給老師請了假,反正他們這學期也沒有什麼正經課了,等到期末的時候按時交作業就可以了。
他拿著畫筆坐在窗前,雖然擁有原主的記憶,但是原主在畫畫這項藝術根本沒有半點天賦,楚夏從係統那裡加載了些學習視頻,從頭學起來,他畫的認真,不知不覺間已經到了傍晚,有雨滴落在玻璃的窗戶上,楚夏放下畫板,正要將其他東西也收拾一起來,一抬頭,就看到厲铖一個人在後麵的花園裡,孤零零的一個人站在雨中,傭人和管家不知道去了哪裡。
楚夏沒有猶豫,從包裡翻出一把傘一溜小跑到後院中,他將傘撐開,把厲铖給籠到傘下,輕聲叫道:“先生?”
厲铖沒有說話,轉過身,往回走去。
前麵是兩個石台,楚夏伸手扶住厲铖的胳膊,提醒說:“小心些。”
厲铖皺了皺眉,他低頭看向楚夏扶著他胳膊的那隻手,楚夏知道他看不見,但此時還是會讓人生出一種他正在盯著自己的錯覺。
楚夏收回手,他想起厲铖在知道原主是個同性戀以後,對原主雖然不曾有任何的責罵或者苛待,但也若有若無地與原主疏遠起來,儘可能的不與原主單獨處在同一個空間當中。
原主覺得厲先生很可能是個恐同的直男。
楚夏心裡嘖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