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莉絲一把捂住臉,沉鬱說:“這幾天就忙她這件事,我都忘了。回去後我還得寫一封加急,說自己失約的事。”
很好,現在她對莉迪亞這熊孩子隻剩怨念了。
入夜時,克莉絲才從商業區回到天恩寺街。
發現莉迪亞居然在等自己,克莉絲好奇問:“你為什麼還沒睡?”
莉迪亞哼了一聲:“我餓得睡不著。”
“我記得我有吩咐他們給你準備吃的。”
“那個能叫吃的嗎!我從小到大沒吃過這麼難吃的東西!”莉迪亞瞪圓眼睛,“黑麵包,那麼——小塊的乾酪。”
說到這裡,莉迪亞扁嘴又想哭,反應過來弟弟也不會理會她,還是生生憋回去了。
這麼快在克莉絲麵前服軟,完全是因為她在醒來後就見識到了弟弟的手段。
不知道他是怎麼和侍女們說的,她們都一臉同情看著自己,莉迪亞因為那些黑麵包大聲抗議時,她們就一擁上來,用嗅鹽熏得她半醉,然後七手八腳將她抬回房間。
望著那盤子東西,莉迪亞終於被叫嚷不停的胃打敗,才試著咬了一口,她呸地一聲就吐了出來,不小心咽下的那點碎末還刮得嗓子生疼。
莉迪亞鼻子酸了:“反正,威克姆才不會給我吃這種東西。”
克莉絲點頭,冷靜說:“沒錯,他隻有更糟的東西給你吃。”
“我看過家裡的賬簿,你一年生活費是一百鎊。結婚後,要保證現在的生活是不可能了,因為威克姆到處欠債,你呢,隻有一千鎊的嫁妝,還得是媽媽從自己的嫁妝裡預先支給你。”
班納特家在整個英國雖然說不上大富大貴,也是哈福德郡數一數二的鄉紳。作為浪博恩的所有者,他們的父親班納特先生每年有兩千鎊的地租收入。
兩千鎊是什麼水平?就克莉絲知道的,全英國也隻有兩百戶人家總年收入超過五千鎊。
克莉絲所在的哈羅公學,作為全英一個數一數二的中學,在這個教育識字還是奢侈品的年代,一年學費是十鎊。這個數字在現代看來很小,但是同時代,三十鎊就能使全家一整年衣食無憂,中等家庭的年收入大概也在這條水平線。
相比起大部分早早進城在工廠打工,或者下地耕作的女孩子,莉迪亞已經是個嬌小姐了。
不過莉迪亞根本聽不進去,捂著耳朵像是偶像劇女主一樣跑上了樓。
“我聽不懂,反正你根本就是耍賴,我要告訴媽媽,你欺負我。”
克莉絲這時候總算領教到,為什麼伊麗莎白在信裡說她“固執任性、無知虛榮”。
二姐雖然性子武斷了些,評價卻一直很犀利精準。
在昨天就清楚意識到,對莉迪亞隻能用直接點的方法,也沒指望她能被自己就這麼說服,克莉絲無所謂聳了聳肩,問清女仆她今天什麼都沒吃,克莉絲才走向莉迪亞在的客房,手裡還端了一個瓦盆。
這是門房常用的火盆,冬日裡放上一點炭火就能烤土豆暖啤酒,幫他們度過非常溫暖的夜晚。
炭火燒得正旺,放上一罐用茄汁燜煮好的豆子加熱,任由咕嘟咕嘟響聲和番茄酸甜的口味飄滿屋,克莉絲又把一隻乾淨的平底鍋架在了上麵,等最後一點水汽蒸乾,用隨身的小刀片了一塊厚厚的黃油。
黃油在鍋麵上滑出一條小路,發出嘶嘶聲。
莉迪亞翻過身,用被子捂住耳朵,在被子裡甕聲說:“你乾什麼!”
克莉絲不答話,接著哢嚓嗑了兩個蛋,攪碎,倒入鍋裡,一會就翻炒得蓬軟嫩滑,和著黃油,甜滋滋的蛋奶香味直往莉迪亞鼻子裡鑽。
莉迪亞忍不住嘀咕:“我喜歡直接加牛奶的,這種蛋炒出來不好吃。”
克莉絲又慢條斯理切了兩片現烤蜂蜜多士進去,這是她回來路上買的,車還在路的另一頭就能聞到烘焙坊出爐的香味。
將兩麵都煎得焦脆,小麥暖烘烘的香氣就散開了。
主食永遠能輕鬆喚醒人類最原始的饑餓。
克莉絲上輩子就見識過,餓到極點了,鮑參翅肚不一定多吸引人,一碗熱騰騰的白米粥反而讓對手直接繳械投降。
更彆說莉迪亞為了趕路,至今沒有吃過一頓熱乎的,昨天剛到倫敦就被自己捉到,後來因為太累睡著又錯過了晚餐,一直餓到現在。
果然,不一會,被子裡就傳來了少女的啜泣聲。
“克裡斯……嗚嗚嗚嗚。對不起。”
克莉絲看向莉迪亞,故作無辜說:“什麼?”
莉迪亞抽搭著說:“麵包。”
“我沒聽清。”
“我……我選麵包!”
莉迪亞扯下被子,紅著眼眶嚷起來:“什麼愛情不愛情的,我要麵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