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U|ysse(1 / 2)

第二天, 克莉絲起了個大早,收拾好走出內臥時, 男仆還躺在外間的長榻上, 被她輕輕帶上門的聲音瞬間驚醒, 他一下彈起來, 動作迅捷, 所以把她也嚇了一跳。

兩個人站在紗簾透出的熹微晨光裡麵麵相覷。

克莉絲無奈說:“岸上沒有危險,不用那麼警戒,海盜先生。”

愛德蒙抹了一把臉,把頭發不自在彆到耳後,才點頭向她問好:“早上好,先生。”

他們一直沒有互相告知姓名, 少爺好像忘了這一茬, 逃犯擔心會被反問,所以也避免問他名字來提醒這一回事。

上流社會流行稱呼一位男士的姓氏, 在市長府上同樣如此。除非特彆親近的人才會喊教名和昵稱,有時候朋友之間也會互相叫姓,就像達西和賓利。

所以到現在為止,愛德蒙還隻知道他的雇主姓班納特。

似乎是為了照顧離家的小少爺,房間裡放了兩瓶不列顛人最愛的杜鬆子酒。

監獄中每天配備的夥食分量很少, 內容也都是黑麵包或者腐魚。到後來, 愛德蒙對味道的感應反倒變得非常敏感, 為了活著, 即使是對自己來說是酷刑也隻能忍耐著吃下去, 長久下來,他的胃也脆弱反複起來。

實在找不到清水,倒了一杯酒,愛德蒙走到窗邊,挑開一隙紗簾,看到日光和蒼翠,而不是冰冷的石壁時,他這才從還置身牢獄的噩夢裡緩過神。

水手的視力非常好,並沒有特意去看,愛德蒙還是一眼就注意到,少爺已經輕快跑到花園裡,碰到正在修剪樹枝的花匠,慢慢停了腳步,和花匠攀談起來。

年輕人站在花樹下,被南法帶著暖意的日光勾勒了邊沿,身形作為男性來說稍顯單薄,短發柔軟垂順,可能因為剛睡醒,有一戳不聽話翹著。臉上是男仆幾天下來見慣的好看笑容,像是對什麼都充滿了孩子一樣的好奇。

對在充滿死氣黑暗的牢獄待過的人來說,這一幕非常青春美好,生氣勃勃。

“……不會有人來偷果子嗎。”

花匠笑起來:“怎麼會呢,這可是市長先生的家,附近住的也都是體麵的家庭,雖然圍牆矮了一些,晚上還有憲兵巡邏呐。”

克莉絲正在觀察花園裡有沒有適合翻出去的地方。

為了避開崗哨和檢疫船,走私船往往會選擇入夜靠岸,所以必要的時候,她可能要在夜裡出去,臥室正好對著花園,非常方便。

不過如果有憲兵巡邏的話,就有點麻煩了。

克莉絲回到房間時,男仆不在,漱沐間裡有一隻大木桶,水溫正好。

等她衣裝整備從浴間走出來,愛德蒙已經把報紙放在了桌案上,注意到她的疑問,他表情鎮定解釋:“昨晚你告訴過我有哪幾份報紙,想到明天才會開始送報,所以我去街上替你都買了一份。”

還趁機轉了一圈,發現街上並沒有愛德蒙唐泰斯的抓捕令。

“做得不錯嘛,星期五。”

少爺眼睛發亮,毫不吝惜用英語誇讚道,根本不在乎為什麼直布羅陀海盜會識字,還知道去哪買報。

這次小小的試探就這樣過去了,連預先準備好的說辭都沒用上。

唐泰斯替她擦著頭發,心裡鬆了一口氣,接著又忍不住懷疑,他的家裡人怎麼會放心把他放到國外旅行。

昨天在桌上,克莉絲拜托市長和莫雷爾先生讓這次荒島之行就這樣過去,理由是不想羅切斯特和家人擔心自己,進而懷疑她的獨自生活能力。年輕人看上去迫切想要證明自己,為了不打擊他的信心,兩位長輩都很理解同意了。

所以克莉絲很欣慰看到自己並沒有上報紙。

等她看完三張報紙,一邊的鐘恰好響了起來,兩個人起身去飯廳。

因為市長夫人是英國人,操持起內務來,很多安排都是克莉絲最熟悉的莊園模式,例如早餐也比當地要遲。

昨天宴席因為有客人,愛德蒙並沒有機會跟隨,今天才站在克莉絲的椅子後,市長看到這個像是剛從冥界爬出來的男仆後,不免也麵露驚奇和他交談起來。

愛德蒙都從容應答了。

早餐後,正好市長要去市政廳,於是三個人結伴出門,馬車將他們送到了莫雷爾父子公司的門口。

馬克西米利安拿著一隻筆幫忙登記,看到克莉絲進來,伸直手臂向她揮手示意,在堆積貨物和職員間穿梭著跑了過來。

“很熱鬨。”

克莉絲說,“你們平時也都是這麼忙嗎?”

“隻要大船回來就是這樣,必須一一清點東西,然後交給送貨人,”馬克西米利安看著忙碌的景象,自豪道,“我們家有七艘三桅大船,每艘帶回來的貨物都可以堆滿整個院子。”

“我記得你不打算接收公司。”克莉絲好奇問。

綜合工科學校畢業,一般就會直接參軍了。

馬克西米利安點頭,“這是我父親的事業,我愛他,但是我更想走自己喜歡的路。”

因為這句話,克莉絲由衷笑了。

“很巧,我也是這樣。”

他們說話的時候,愛德蒙就默默跟在後麵,他在馬賽長大,這裡的每一條路都太熟悉了,無法表現出適當的興趣,隻好裝作守禮的樣子,聽到這裡,飛快看了她一眼。

馬克西米利安帶他們去的第一站是賈爾德聖母院,這是一座重建於十六世紀的拜占庭風格教堂,城市的標誌性建築和製高點,可以清楚俯瞰馬賽和它的港口。

今天天氣非常好,天空碧藍如洗,能見度很高,連海麵上一艘小小的海船都看得清清楚楚,克莉絲趁機指著山下各個方向問他,好弄清楚這座城市的區域分布。

“……那座島呢,上麵怎麼有一座城堡。”

“啊,那是伊夫堡,是關押犯人的地方。”馬克西米利安說,注意到一邊的唐泰斯臉色煞白,關心問,“你還好嗎。”

愛德蒙勉強保持鎮定搖頭。

克莉絲收起望遠鏡,順口解圍:“看來今天風太大了,我們先下去吧。”

他們下山的路上,一個和馬克西米利安差不多大的年輕人向他們跑過來,看到他後長長鬆了一口氣,大聲道:“莫雷爾,你妹妹掉進海裡了!”

馬克西米利安麵色一變,迎上去,攥住來人的手臂,“她現在怎麼樣!”

“你先彆著急,”報信人上氣不接下氣說,用力咽了一下,才接著道,“她已經被救起來了,不過你還是回去看看吧。”

“你妹妹的事情比較重要。反正有男仆陪著,我再轉轉就回去。順便替我向你的妹妹慰問一下。”

克莉絲滿不在乎衝馬克西米利安擺手。

船主的兒子為此連連道歉,又堅持要她改天去自己家作客,才跟著那個年輕人跑遠了。

“那麼,我們現在去哪?”

少爺笑盈盈看向這會已經恢複正常的男仆。

說起直布羅陀那麼熟悉,逃犯估計去過地中海所有港口,克莉絲也樂得把他當活地圖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