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abime(1 / 2)

克莉絲起得很早,在院子裡恰巧遇到了鄰居先生。

威爾莫勳爵站在一片蔥鬱的草地上, 指間有一隻雪茄, 剪過了, 卻沒有點燃, 像是在看男仆刷馬,又像是把目光放得很遠。

“班納特。”

他很快發現了她, 仿佛隻需要腳步聲就辨彆出了來人, 側目看過來,難得主動和她打招呼,“早上好。”

勳爵看上去三十多歲, 比他告知的實際年齡要大一些, 還算英俊, 有種高出青年人一籌的獨特沉鬱氣質, 年紀大的紳士穿了淺藍色外套配上白背心往往顯得輕浮,似乎下一秒就要上升融入藍天白雲裡一樣,這個人卻像是沉默屹立的冰山, 是拒人千裡的寒冬。

克莉絲也問了早, 隨口說:“你看上去心情很好。”

愛德蒙驚訝看向她,笑意稍縱即逝,冰雪的外沿被滾燙的心微融,又很快凝結,語調還是冷冽的, “因為一件事, 我以為已經要終生抱憾了, 卻看見了新的希望。”

克莉絲沒想到他會告訴自己,雖然有些交淺言深,看來這件事的確很重要,於是道:“那麼,希望你能心想事成。”

她今天和老師有約,也就沒有多做寒暄,向看上去似乎頗受鼓舞的人點頭告辭,轉身就上了馬車。

費爾德侯爵在倫敦的府邸她已經去過很多次,和門房很相熟,直接放了行,被管家引進餐廳,半路經過小會客廳時,師母突然向她招手,示意過去。

“班妮你來得正好,”師母放下針線,“你說說,我看上去多大?”

不明白這對老夫少妻又在玩什麼,克莉絲倒是很樂意給老師挖坑,用理所當然的語氣說:“為什麼要看,您本來就很年輕啊。”

師母笑了,“還是年輕的男孩子會說話。”

她想到了什麼,又說:“你去告訴那個老家夥,就說我說了,這方麵,他應該反過來向你拜師。”

克莉絲覺得有趣,走到餐廳,原樣描述了一遍。

費爾德侯爵裝模作樣看報,翻過一頁,故作滿不在乎說:“你是五個姐姐帶出來的,怎麼哄女人高興當然門清。”

克莉絲於是折回去“告狀”。

“有些人自己老了,對妻子也厭倦,就連敷衍的心思都沒有了,班妮你千萬不要學。”

侯爵夫人抿著笑起身,把剛剛繡好的手帕遞給克莉絲。

拿了“勞務費”,她隻好繼續往餐廳跑,半路從管家那裡知道了這兩位今早在鬨什麼彆扭,為了讓他們少支使自己幾次,乾脆直接幫忙翻譯。

——師母說您太敷衍了,得哄哄她,生活需要一點甜言蜜語。

“塞西爾,沒記錯,你喜歡年紀大的女人,這個決定很不錯,等你年紀也大了,就不用擔心自己的妻子有力氣去跳舞了。”

——老師說了,雖然已經老夫老妻,他還是不喜歡看您和年輕人跳舞。

“我既然年輕,當然可以穿那條裙子,我不但要穿,等到舞會還要和你這位年輕小夥跳舞。”

——師母說照顧您的心情,那就和我跳,但是您說她年紀大就不能穿好看的裙子也太過分了。

“那件裙子露出的太多了。”

費爾德侯爵低聲咕噥,站起身,衝著會客廳的方向說:“你得配著我送你的那條披巾。”

侯爵夫人已經小跑進來,當著克莉絲的麵給了他一個貼麵吻。

“菲利你也太可愛了。我真想再誇誇你,讓你安心一些,不過我得走了,放心吧,我約的是幾位夫人,我們一起去逛街。”

等師母出門了,老紳士不自在清了清嗓子,才示意她坐下:“今天的湯不錯,再用一點?”

克莉絲麵無表情說:“不了,我已經飽了。”

師徒倆最後還是在書房對坐著談事。

費爾德先就這次議會改|革的最新方案,也就是他最近忙著的事情說了下。

“……總結起來,也就兩個變動,投票資格的門檻適當下調,讓更多人獲得選舉權,將各個選區的席位重新分配。”

有些“腐敗”選區,整個區域有競選資格的隻有一個人,卻在國會有兩個席位,因此,另一個席位每年能賣好幾千鎊,這麼賺錢的營生,背後牽扯了不少利益,動起來就是一出群像戲。

克莉絲不在局中,更具體的她在撰寫論文時也了解過了,沒什麼好展開去講的,所以這一部分老師介紹得很寬泛。

“利益分配就讓那些人爭執拉鋸去吧。對於這次改|革,我從頭至尾隻關心兩件事,一個就是這件事對國家和陛下是否有益,還有一個就是我給你設計的路線是不是會受到影響。現在看,還是有的。”

克莉絲看他表情輕鬆,問:“是好的影響?”

“不錯,雖然選區變動還沒下來,你這一年以來積攢了演講經驗,也已經有不少人熟悉你了,會比較方便拉自由民選票,農選民更加不用擔心了,這點資源,我還是能替你換到的。所以現在我們要考慮的是,讓你在哪個選區競選。”

這個時代,當然不像未來那麼公開透明,選票和選區都能操縱,說到底還是一種權利階層的遊戲。

“你也享受過兩年輕鬆校園生活了,我前幾天遇到了你的院長,他說你本來計劃明年就畢業。不過你的進步比我想象要快,所以我更希望你這一年直接結束學業,有院長出麵,讓你直接參加考試還來得及。”

“當然,這依舊是我的建議,我說過,我隻做引導,具體決定和努力,都要看你自己。”

因為老師延遲回國,自己約等於被放生了一年,那份實習也很輕鬆,克莉絲乾脆把之前兩個學期的課程塞得比較滿,打算提前一年畢業,現在時間再次壓縮,有了準備,倒不至於措手不及。

她默算了自己剩下的課程和學分,其實有不少自己已經在書單上學過,抱下佛腳去應試肯定是足夠的,便說:“問題不大。”

大不了這兩個月少去幾趟舞會。

克莉絲突然發現,自己過去喜歡把什麼都留出空餘時間,最好提前計劃好一切,然後從容應對,現在對老師這種猝不及防的周期壓縮竟然也習慣了,甚至開始享受趕鴨子上架後充實到忙碌的生活。

果然是被坑過太多次,所以她已經鍛煉出來了嗎。

得到她的肯定答複,費爾德侯爵便拿出一張紙,非常順手就把她要考的科目都列出來了。

他老人家回國後這麼多事務,連自己的課程都記得這麼清楚,克莉絲大為感動,結果下一秒就聽得他說:

“這麼看,你的法國史最有可能掛科。”

克莉絲:“……”

費爾德並沒有給她反駁機會,接著道:“我上次去你的租處,注意到你在看科明尼斯的《回憶錄》。”

她點頭。

老師端起茶杯,富有深意說:“他是個不錯的法國外交家,所著的史料也很有研究價值,你記得好好參考一下。”

沒想到還能遇到一次透題加劃重點,克莉絲吃驚看他。

“你還記得我怎麼教你讀史的吧?”

“記得。因為曆史是由後人書寫的,而人本來就是複雜矛盾的混合體,沒有人能徹底還原真實模樣,其中不免帶有個人色彩或者集體價值。對一個事件,要綜合多方文獻對比,考慮裡麵的利害關係和人物動機,要始終保持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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