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amireux|(1 / 2)

多久沒有被人用這個名字真真切切稱呼過了?

隻有午夜夢回, 父親垂死的低語,神甫病發的呼喚。

“我會在那個世界為你永遠祝福, 愛德蒙!”

“永彆了, 愛德蒙!永彆了!基督山, 彆忘了基督山!”

伴隨著無數聲的告彆,這個名字也就變成了噩夢,一次次提醒他, 法國改朝換代, 連拿破侖也徹底成為了曆史,這個名字和那樁案子就像被鐵球帶入了深海, 永無見光之日。

即使成功複仇, 這個世界上也永遠不會有人知道, 曾經有一個水手, 遭受了不白之冤,喪生在黑牢之中。

可是現在,麵前的人用溫和輕柔的語氣, 信手撥開一切愁雲煙靄。

第一次, 這個名字伴隨的不是道彆,而是開始。

如同當初在基督山島,年輕人告知他姓名。

被這樣的話問候時,沒有預料中拆穿身份的害怕或者驚懼。

因為是這個人,因為是被克裡斯班納特知道, 愛德蒙並不意外, 也並不覺得擔心。

甚至連所有酸意都湧上來了。

分不清是因為以為孤獨的複仇, 還是認定無望的戀慕。

可是他哭不出來,伊夫堡已經將他的眼淚全都收走,他的淚腺像是已經乾涸了,隻能愣怔看著他的新神。

隨即堅定握住了送到眼前的那隻手。

“好久不見。克裡斯。”

他歎息說。

唯一的信徒經過漫長時間的跋涉,終於又一次回到了聖壇,在彩窗投射的光斑中,執起額前那隻賜福的手,按在自己的嘴唇上。

吻是冰涼的。

克莉絲卻如同被燙到一樣縮回手,被過分熾熱的目光注視,不自覺微微彆開頭,低聲不自在道:“雖然有手套,但是火車上太多煤灰,我的手很臟。”

她很快發現,自己明明才是被冒犯的那一個,卻反而像是虧欠了麵前的人一樣解釋起來了,突然又充滿了底氣,反過來指責道:“為什麼你總是用這種方法打招呼和道彆?”

“看來你不僅連法國史很差,連英國禮儀也學得不太好。我糾正過你吧,我們隻親吻國王的手。”

愛德蒙說:“我記得有人曾經親口說過,我扮作不同身份,侍奉他如同國王。”

終於想起自己在“原型”麵前說了些什麼,跑火車的人霎時間漲紅了臉。

有更在意的事情,遺憾暫且放過這個話題,愛德蒙問:“你是怎麼查到的?”

克莉絲鬆了口氣,“賣給你現在身份的人,恰好就是我的朋友,他在馬賽有些勢力。基督山伯爵不好入手,一個政|治犯就太好查了。不過我想不到,你還有那麼熱血的過去。”

看來還不知道他入獄的真正原因,也對,維爾福已經把判決書處理得天衣無縫了。

他的奧布雷按捺不住好奇心,接著問:“現在,你總能告訴我,你要決鬥的仇人是誰了吧。燒炭黨人、保皇黨人、吉倫黨徒還是雅各賓派?反正來了英國,他也隻是一個普通人而已,我照樣能幫你。”

愛德蒙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隻好說:“你對任何人都是這樣……儘力幫助嗎。”

克莉絲想了想,認真答道:“如果我看到,如果我可以的話。”

“我已經知道,你一直在四處周濟,可能將行善當做尋常了吧。我是因為知道,求助無門、走投無路時,一個人會有多絕望。”

並不是這樣。

愛德蒙很清楚。

這一年裡,他的行善都是出於身份塑造目的,他的除惡也都是為了複仇做出的準備。

相比起社會,相比起其他,他隻在乎克裡斯班納特。

“當然,你是不一樣的。畢竟我還是頭一次給一個人這麼多機會。”

克莉絲顯然不知道自己說了多麼犯規的話,還毫無自知之明不滿說,“也算你運氣好,有好幾次我很生氣,結果你都不在我麵前。我好好回答過,你能說出仇人名字了嗎?”

對這樣鄭重和執著的好意,愛德蒙僵硬半刻,還是吐出了答案。

“‘威爾莫勳爵’的仇人,是基督山伯爵。”

克莉絲呆了一會。

終於想清楚其中關節後,她控製不住撐頭笑出聲來,好長時間才斷續說:“所以,讓你這段時間一直在煩惱的,還決定坦白的就是這個?”

愛德蒙被她笑得紅了臉,隻好誠懇道:“你去愛爾蘭前,我說要與你談談,就是想剖白身份。那時候我已經決定,不論你原諒不原諒我,我都願意去承受。”

“但是我沒想到,你能查到這個地步。”

克莉絲輕哼一聲,“你太小瞧我了,你在荒島時表現太明顯,那時候就猜到你是個逃犯,我給過你機會,是你一直出現……”她明智跳過了扯不清是誰先接近誰的部分,“我如果真想查,剛到馬賽時就能從伊夫堡的死亡名單著手了。”

就連地獄的名字,被麵前的人說出來,都讓他有了一往無前的勇氣。

愛德蒙斂目,篤定她一無所知,所以放縱溫柔看克莉絲耐心點出他的漏洞,炫耀一樣說出這次的調查經過。

“……做我的朋友是很省心而且危險的,我用不著從你那裡問,也不需要什麼誤會爭吵,我自己就能查到我想知道的一切。”

“總之,你的死亡證明,監獄記錄,還有戶籍檔案,都在我手裡。”

因為得意於在口頭上扳回一局,克莉絲說這一連串時,語氣像是在細數過冬貯藏的胡蘿卜。

可愛得過分。

愛德蒙突然笑了,“的確,你給了我太多機會,一次次原諒我。你應該也猜到,威爾莫勳爵這個身份不能留在倫敦了,所以這次我將決定權交給你,我的國王。”

“女仆,大公,還是修女?”

猝不及防被再次繞回這個話題,內斂的英國人震驚發現,厚臉皮的法國人似乎是因為已經打了明牌,反而沒了顧忌,開始徹底不管不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