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amireux|(1 / 2)

小班納特“先生” 僅溯 13724 字 3個月前

說話的人相當自然, 似乎這樣的對話已經演練過無數次。

旁聽的英國紳士反而呆住了,見到那位伯爵因此目光熱切, 放在桌上的手也緊緊絞著,終於忍不住打斷這段根本就是旁若無人的交流。

“克裡斯, 你來得正好。”

達西說,“我們正在聊布沙尼神甫。”

年輕人麵上掠過一抹微笑,用一種充滿興趣的語調問:“神甫先生怎麼了?”

“伯爵告訴我, 他原來和布沙尼神甫認識, 而且神甫是看著他長大的。”

這句話在字麵意義上也沒錯。

克莉絲似笑非笑看向愛德蒙, “難怪我拜托你後, 你那麼快就幫忙找到了神甫, 我也很久沒有見到他了。他有沒有什麼話要托你轉告給我的?”

愛德蒙配合答道:“神甫說, 很高興你的關心,至於讓你掛掉法國史這件事, 他也非常自責。”

克莉絲突然坐直了。

“掛科這件事倒算不上什麼, 本來就是我自己主動找他幫忙的。不過我很好奇,你這樣有責任心的人,居然沒有主動轉告我這件事, 莫非我今天不問,你就不打算提了?”

愛德蒙非常確定, 他的小朋友是在趁機戲弄自己。

小狐狸清楚知道,他隻能在達西先生麵前說符合基督山伯爵這個身份的話, 即使他們都知道原因, 他卻不能做出半點辯護和解釋, 所以明晃晃借機暗示他的逃避問題。

因為一邊的二姐夫完全是狀況外的茫然表情,又因為這種隻有彼此才知道的語言來往。

愛德蒙突然想到了眾目睽睽下,他們在桌底交握的手。

他不服輸笑起來。

“我確實不打算提。”

“因為我不想替布沙尼神甫賣人情。隻要我見到聽到,任何與你要好的朋友,我都會心生嫉妒。”

達西瞪向厚臉皮把話題又拐回自己頭上的男人,發現基督山伯爵麵上理直氣壯、全不害臊,接著更吃驚發現,克莉絲控製不住笑起來。

想不到這個人連自己的身份都會吃醋,克莉絲憋笑憋得很辛苦,乾脆撐頭看他,繼續發難:“你這樣說,我非常有理由懷疑,你或許也是出於這樣的理由,所以嫁禍了威爾莫,將他趕出英國。”

“如果你已經忘了俱樂部吻你的那位小姐,這件事不會使你傷心,而我一心為你出頭的好意也能隨便抹去的話,那麼你可以這樣想。”

愛德蒙反過來仗著達西在,她不方便把決鬥真相拿來反駁,機敏答道,“但是我始終認為,以威爾莫勳爵對你的態度,根本不配得到你珍貴的友誼。”

“現在我的友誼變得珍貴啦?我以為你剛剛還在埋怨它太泛濫。”

“這兩者並不矛盾。所以你的友情總讓我又愛又恨。”

“我開始覺得威爾莫還不錯了。他至少承認我其實很討人喜歡,你對我的友情卻摻雜了一點惱意。”

“那麼請允許我糾正彌補,你很討人喜愛。”

成功贏回口頭上的勝利,被這句話順毛的人得意起來,“我就當你在用比較級了,外國人。”

外國人隻是笑。

——其實是最深愛。

畢竟法語也是有最高級。

又一次變為背景板的達西:“……”

他終於明白,當初自己和伊麗莎白互相打機鋒時,賓利小姐完全插不上話的心情了。

晚上,達西才得知了克莉絲來彭伯裡過聖誕的原因。

“明年社交季我們肯定不會去倫敦,他又擔心以後出差日子變多,說不定下半年還要去羅馬,所以先來陪陪我。”

伊麗莎白感慨,“我總擔心他以後孤單,現在看,反而他才是忙碌的那一個,我就安心多了。不過不能常常見他,我又忍不住覺得很寂寞了。”

達西突然發自內心真摯道:“你還有我,對我來說,你是獨一無二、無可取代的。”

因為他難得的直白,伊麗莎白又是羞赧又是驚訝看向他。

達西忍不住反思了一番自己平日太過害羞,繼而又想到了小舅子,今天下午的交流裡,這小子對這種自己和麗萃之間都很少說的話適應良好。

他雖然沒有遊學經曆,卻很清楚那些歐洲人在說話時,根本不懂含蓄美為何物,用詞奔放熱烈,任何甜言蜜語都能毫不臉紅說出口。

小舅子明顯已經被基督山伯爵誇張過火的直抒胸臆洗禮得習以為常了。

這個陰險的意大利人!

他又安撫了難得多愁善感起來的伊麗莎白,才忍不住將今天的發現與她分享了。

“他一個伯爵不應該服侍過人,結果順手給克裡斯倒咖啡,居然還知道試溫度,連他習慣放多少糖都不用問。”

達西沉著臉道,就像上次看見喬治安娜和一位青年連跳了兩隻舞。

伊麗莎白被他這副模樣戳中,扶著肚子笑個不停,等好不容易平靜下來,好奇問:“你說這位基督山伯爵看上去很年輕,那他生得怎麼樣?”

說了這麼多,結果妻子隻關注這一個歪到極致的重點,達西失語了好一會,才不情不願說:“相當英俊。”

他很快就想到,當初在浪博恩討論未來的“班納特夫人”時,伊麗莎白就說“我覺得媽媽她們說的都不重要,容貌才是第一位”,不由僵硬道:“你不會是因為這一點,所以想要支持克裡斯和這個已經三十歲的男人來往吧。”

達西清了清嗓子,又酸溜溜說:“當初你也更相信威克姆的話……”

伊麗莎白不免順勢調侃了他一番。

“其實你的臉比威克姆要帥,”她真誠說,“不過你的態度連累了它,以至於我一直沒有注意,後來你笑的時候我才發現。”

伊麗莎白隨即又道:“改天我會找克莉絲聊聊的。”

達西被安撫,又得到這句保證,放下心來,認真對“孩子”囑咐了一番不許讓媽媽辛苦的話,與伊麗莎白交換了晚安吻,等她陷入熟睡才吹滅蠟燭,安心躺下來。

然後在黑暗裡猛地睜開了眼睛。

——所以說到底,不還是因為他更好看嗎!

現在已經很冷,正是狐狸出來偷雞的時候。

因為伯爵那句“原來你對同類也能下殺手”的隨口調侃,克莉絲乾脆讓他自己去應付“布沙尼神甫的來路就很古怪,這個伯爵與他交好,你也要多加小心”的二姐夫,帶上格裡芬轉悠了好幾天。

結果格裡芬似乎對田舍沒什麼興趣,一路把她往野地引,狐狸沒打到,倒是在山坳裡撿到了兩隻凍死的兔子。

……還遇到了她的上司。

克莉絲按了帽簷行禮,好奇問:“先生,您怎麼會在這?”

不管部長將微胖的身子從馬上挪下來,笑吟吟說:“我在附近莊園的朋友家做客,聽說你來了德比郡,所以想趁著這個機會和你私下聊聊。恰好看到你的鷹最近幾天都在這塊盤旋,乾脆過來了。”

“我和您在工作之外的話題……莫非您要和我聊裡德侯爵?”

上司驚訝看她,半是感慨說:“和年輕人聊天就是方便,我以為我們得好好鋪墊,互相試探一下立場。”

克莉絲笑了,“您怎麼不猜一下,這其實就是我的一種策略呢。”

不管部長失笑,“那麼我也用一點直白的策略吧。”

“你是怎麼看待愛爾蘭宗|教解放法案的?”

她是因為偷的文件才得知裡德在與影子內閣的人來往,沒想到上司居然也摸到了和自己一樣的方向上。

克莉絲審慎說:“有議會改|革在前,我認為會在明年通過。”

也就是說會砸在他們派手裡。

她在愛爾蘭時也多少感覺到,宗|教解放法案迫在眉睫,這個拉鋸多年的燙手山芋就像擊鼓傳花,誰拿到誰倒黴。

通過,就得罪國王教會還有極端反對的那一部分,不通過,那就得罪幾乎整個愛爾蘭,反正怎麼都拿不到好處。

恰好相反,另一派這次會獲得相當多的好處,至少國王會更傾向於他們組閣,而事情得到解決,他們任內也不用麵對這個問題了。

克莉絲能看出來,那些比她更厲害的大佬當然也能看得相當清楚,一旦法案通過,內部絕對會因為失去的席位產生較量和爭執,至少短期內會產生內部矛盾。

往糟糕了想,分裂出新的派係也不是不可能。

裡德侯爵確實有幾把刷子,這時候敢和影子內閣合作,也是看出了他們黨|派已經自顧不暇,他隻要暗中獲取好處就行了。

上司卻仿佛完全沒有了解過一樣,讓她好好分析給自己聽。

克莉絲隻好像是每次彙報工作一樣,摘去不能明說的部分,細致解釋了,一麵打量他的表情,震驚發現這位先生是真的根本不知道。

上司真的不會成為豬隊友嗎。

“難怪裡德這老貨敢和那麵來往,原來是這樣。”不管部長思索一番,點頭道,“你剛剛是說,這裡麵的關鍵還是在議會席位對吧。”

克莉絲點頭。

因為曾經的圈地運動,英格蘭的農民已經遠遠少於愛爾蘭了,一旦愛爾蘭吃“鹹豆腐腦”得到承認,那麼愛爾蘭人就能參選,他們的農選民會產生大量的愛爾蘭議員。

不論是議會改|革還是解放法案,說到底還是對權利的爭取和交鋒。

隻不過前者是資產階級,後者是愛爾蘭人。

不管部長已經笑起來。

“既然議會改|革能降低英格蘭的參選要求,讓更多工人能夠投票,我們當然也能提升愛爾蘭的投票薪資標準,讓極少數人擁有參選資格。反正得不到好處,還能得到派內支持,我為什麼不當一當這個惡人呢,到時候,我和裡德就是完全相反立場,我想揭發他就更容易了。”

克莉絲終於領會到,上司這樣的人為什麼沒被政敵恁死了。

即使辦事不怎麼利索,但是他挖坑搞事相當有一手,其他人動他之前還真的得好好想想。

所以老師是讓她不必過度謹慎。

很多時候,打破僵局的反而是破壞力,隻要這個人已經在某種程度上不可替代,那麼即使受到壓迫的人還得捏著鼻子遷就他。

隻要自己有本事,性格因素其實沒有那麼重要,因為所有人本來都不是十全十美的,想要找茬,就連臉都能成為攻擊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