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ivresse(1 / 2)

小班納特“先生” 僅溯 15939 字 3個月前

許多人已經找到了自己的舞伴, 毫無顧忌關注著角落裡的這一對。

似乎承受不住過多的感情, 領事先是茫然無措, 在女聲輕柔主動邀請後才回神,隻是看著不甚清晰的麵紗就通紅了臉, 頰發下隱約露出的耳際也染上霞色。

“你怎麼——”

年輕人哽咽一樣熄了聲, 難以置信上下打量麵前的人, 目光閃爍, 在其他人眼裡是感人的久彆重逢,隻有“女伴”才知道其中的感情。

似乎和她在一起後,他就無師自通了這種隻有彼此心有靈犀帶來的愉快。

在“棋盤”上走了出人意料的反擊, 好好欣賞過她的反應, 音樂前奏響起來時,愛德蒙才發現自己高興得有點早了。

他不會跳華爾茲的女步。

也從來沒有在其他人麵前跳過舞。

私下裡獨處, 或者從某些舞會溜出來,克莉絲一時興起會教他舞步, 因為體格和力氣有差距,男性體沉僵硬會很難被帶動,華爾茲又需要由男士來引領主導女伴,所以她都很自然遷就他,自己跳女步。

熱戀中的兩個人很難專心做一件事, 教學到後麵往往就變成了無意義的相擁輕晃, 低語閒聊。

好在外交官永遠有準備,救場應急水平非常高。

眾目睽睽下,英國人微微偏了頭, 露出冷淡譏誚的笑容。

“離開我的理由裡,你親口說過,我太喜歡跳舞,而我們身高並不相配。”

“現在你願意和我跳舞了?”

在場的人都衝著OG來的,親眼看到這個戲外的最新進展,不由都提起了心。

雖說餘情未了,不過每次都是對方不告而彆,自作主張,一切都由女方提出掌控,難怪班納特這樣好脾氣的人一時難以接受了。

穿著比歌劇裡戲服更加嚴實的“神秘情人”卻不說話,手固執停在那裡,卻有些遲疑蜷了手指。

“我教你的六個基本舞步,還記得嗎?”

她突然說。

愛德蒙:“你說過,我是你見過最有天賦的學生。”

年輕英俊的領事輕歎一聲,抬臂整理袖口,利落瀟灑解了外套的扣子,才仰麵看舞伴,骨節分明的手滑入掌心,隔著手套安撫回握。

克莉絲還繃著臉,卻妥協著輕聲說:“我來跳女步吧。”

悠揚的樂曲裡,承諾跳女步的人反過來紳士引著他進了舞池。

現在沒有人會在乎誰跳男步這樣的細節,隻介意這對會不會和好,就算沒聽到她的答複,看到他們在舞池裡相對,有不少人控製不住,低低歡呼起來。

領事忍俊不禁抿嘴笑了,捏起並不存在的裙角,修長的雙腿交錯,腳尖輕點地麵,衝他行了一個標準的提裙禮。

“先提醒你,我很喜歡這雙手工皮鞋。”

將手輕輕搭上了他的肩膀,她故意說。

麵紗後的人隻是看她。

過去無數次舞會,他永遠在角落望著她,看她和女性跳舞,在水晶吊燈下光彩照人,最後蒙了緋色和薄汗心滿意足回到他身邊。

“跳舞就是一門用來交流的語言——還是說,星期五你根本不會?”

“勳爵閣下,到舞會卻隻喝酒,您也太無趣啦。”

“我發現你一直在看我,喜歡這個舞步?等回去以後,我親自教你。”

每一次都比先前要親密。

現在,他終於走到了這一步。

分不清是音樂的節拍還是自己的心跳,在輕晃乾擾目光的深色麵紗隔絕一切,阻攔內外視線,彆人看不到他,愛德蒙也看不到其他。

他的世界隻有她一個。

“我會儘量不踩到它的,但是我無法保證更多。”

“我可能會是你遇到最糟糕的舞伴。”

變了女中音,這種醋意莫名變得更明顯了,閒談著搭好架型,回應她的動作,愛德蒙滿獨占欲攬住她的腰。

因為這個動作,他們靠得比其他跳舞的人都要近,起舞旋轉間,他送她的寶石袖扣因為光線變化,不住明滅閃爍。

就像他起伏不定的心情。

因為這一瞬間的感覺太好,而想到過去的她都屬於彆人,心情就更加酸澀起來。

“紳士是不會這樣冒犯他的女伴的。”克莉絲蘊了笑意,一本正經說,“手得往上移,虛扶著背。”

“你介意嗎?”

“我無所謂。”

“那就沒問題,因為我會隻和你一個人跳舞。”

她明明跳著女步,卻輕鬆掌控了他和自己走舞程線,引著愛德蒙避開了他因為麵紗注意不到的突發情況,和本來要相撞的一對恰好錯身經過。

距離拉近,聽到後半句“告白”,那對中的女士驚訝看了他一眼。

為了配合OG的戲服,克莉絲今天穿回了長款夫拉克,解了外套紐扣,少了束縛,隻有手臂和馬甲包裹過於纖瘦的腰肢,白色絲襪在一眾長褲和裙擺裡十分醒目,長長的衣擺像是裙擺一樣輕揚翻湧。

即使穿了男裝跳著女步,領事看上去也並不怪異,反而有種說不出的瀟灑利落美感。

專屬的舞蹈老師卻不放過這個教學機會,繼續火上澆油:“其實,跳舞是很多生物的求偶方式,人也是生物。”

“所以……我從來不和其他人跳華爾茲。”

華爾茲剛傳入英國的時候,曾經被嘲諷過於放|蕩下|流。後來喬治四世及一群貴婦在奧爾馬克推廣,才使得上流社會慢慢接受。

過去比較流行的都是群體舞,男女排成兩排,音樂也輕快活潑,時不時還會交換舞伴,就算是四方舞也都是四個人聚在一起,你可以和舞伴之間眼神交流,可以聊些普通的話題。

而華爾茲不同,一首曲子,從頭到尾隻有兩個人麵對麵,完全私密的交談,肢體緊靠著彼此,在旋轉間交纏視線,把自己的信賴交給對方。

她坦率說完,許諾了他唯一,隨即認真看他,因為微微抬目,眼尾也動人。

愛德蒙把她攬得更近了。

好一會才平息下被她擊中而泛濫的愛意,他輕聲調侃道:“你是不是想用這個舞,騙我經常在人前出現?”

察覺到他的鬆動,克莉絲眼前一亮。

“你不喜歡這樣,我們就私下裡跳。反正你不願意見太多人,我要把你藏起來。”

“伯爵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去哪裡他都會陪著我,他是個虔誠的教徒,會監督我專一,所以以後我隻有你一個。”

“狩獵季的時候,我們住在浪博恩,你可以管家種花,有我媽媽在,你也不會無聊,一月後回到倫敦,你能做的事情就更多了,就算和我一起駐外,也不用擔心交際的事情,我會替你處理好。”

“總之,你不用露麵,我也可以讓你過得很好。”

她舞步絲毫不亂,一邊興奮細數起來,因為顧忌附近總會“不經意”要撞上來的好奇舞者,所以很多話說得很含蓄,笑容使那張精致麵龐生動,旋轉間,吊襪帶的墜子和袖扣的閃爍也比不上眼中的星光。

像是是貯藏了足夠多蘿卜的小動物,所以得意邀請心儀的對象和自己一起過冬。

——我已經得到了最珍貴的禮物,那麼求婚詞又算什麼呢。

看著克莉絲,愛德蒙突然想。

原本壓抑的念頭又冒上來了。

恰巧舞曲終結,他順勢將她拉進懷裡,在一陣吸氣聲裡,微微垂頭,將她也籠進麵紗裡,隔絕出隻屬於他們的世界,於昏暗中吻上去。

“那麼,我同意了,你的求婚。”

他清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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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知道就應該等回去再說那些話,或者跳完就趕緊溜。

克莉絲暈乎乎想。

在熟悉的和不熟悉的恭喜裡,她用力捏了罪魁禍首的腰,被膈後更懊惱,很乾脆“遺忘”了剛才的承諾,把那些女士交給他去應付。

身份多了以後,愛德蒙也不再是當初在荒島的水平,性格切換自如,偽造起經曆非常順手。

因為這是一場半假麵舞會,女性之間看不到彼此的表情,愛德蒙甚至不用刻意去裝,“經曆過太多所以狹隘冷淡,在紅燈區(監獄)看破了一切,整個世界隻看得到心上人”這種形象對他來說是本色出演,很輕鬆就把那些帶著麵罩的女士們打發。

這時候,有一位夫人在他對麵坐下了。

愛德蒙覺得這個裝束有點眼熟,因為過於樸素的衣裙太有辨識度,他認出來是剛才跳舞時差點撞到,還恰巧聽到他“告白”的那位夫人。

“恭喜您,小姐。”

因為這句簡單的祝賀,愛德蒙整個僵住,放在膝上的手神經質顫了一下。

來人很自然介紹道:“我夫姓莫爾塞夫,是葛朗台夫人的朋友。”

愛德蒙回過神。

他遮掩得很嚴實,換了聲音,甚至扮作了女性,梅塞苔絲不可能認出自己。

完全沒有想過會是這樣的再次重逢,愛德蒙分不出心思感慨物是人非,原本因為身份分割,對女性裝束接受良好,這會在老熟人麵前這麼穿,終於窘迫起來,也不知道該慶幸偽裝還是哭笑不得。

“謝謝您。莫爾塞夫夫人。”

他頷首,說到莫爾塞夫這個姓時,嗓音不自覺沉了很多。

梅塞苔絲友善道:“我也看了那出歌劇,那是您的本名吧,我能稱呼您埃德米小姐嗎?”

愛德蒙:“……您請便。”

比歌劇先一步聽過歐也妮版,梅塞苔絲心裡,“神秘情人”的形象遠不及“狠心的女人”深刻。

歐也妮的小先生留了順稍長的發型,看上去很年輕,露出過於生動表情時總是一團孩子氣。

價值五百萬的舞裡,從始至終,沒有人能看到這位神秘情人的臉。相比較之下,隻看緊緊交握的手和貼近的距離,還有那張寫滿了歡喜和羞澀的秀美麵龐,誰都能感受到領事對舞伴的在乎。

他甚至屈就自己去跳女步,不管對方怎樣離開再接近,都願意接納。

梅塞苔絲心裡沉沉歎了一口氣。

“克裡斯是個很好的小夥子,他非常愛您,我相信,做他的妻子也會非常幸福。既然您又一次回來找他,請您不要再傷他的心了。”

愛德蒙:“……”

她們兩個什麼時候見過麵,關係還這麼好了?!

他沉默了很久,才忍不住說:“我不會允許任何人傷害克莉絲的,包括我自己。克莉絲保有我的誓言,我們之間有約定。所以,請您放心吧。”

“誓言……”她輕聲重複,像是在對自己說,“是啊,不遵守誓言的人,是會被上帝拋棄,注定無法幸福的。”

莫爾塞夫夫人說完,自覺唐突,起身告辭。

愛德蒙看向梅塞苔絲的背影。

現在,怎麼報複弗爾南,不誤傷梅塞苔絲又成了一個新的問題。

聽過克莉絲對幾個姐姐的許諾,見過她作為女孩子,所努力和經曆的一切後,愛德蒙就徹底原諒……或者說體諒了梅塞苔絲。

水手是最看重誓言的,因為大海無情無常,所以將生命寄托給上帝。

——“如果你遭到不幸,我就跳下懸崖,葬身海底。”

在伊夫堡時,他無時無刻不想逃走,因為惦記她重複發過的誓,擔心她真的為了自己尋死,企望父親能好好勸勸她。

愛德蒙當然不希望這樣的許諾成真,也從沒想過要她用死去佐證一切。

隻是,在他被形勢迫害,被誣陷入獄,被欺騙頂罪,他一次次失望,得知父親身死後,她嫁給仇人成為了最後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