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入水底後, 榮京心中計算著時間,慢慢浮上去。
哪怕沒有攝像頭的時候,他的表情也始終保持著焦急與隱藏的痛苦, 沒有絲毫懈怠。
就像顧希認為的那樣, 榮京保持著自己的演戲節奏。
根據編劇的設置和人物的心理變化,隨著找不到玉佩,傅騫明下水道的時間會越來越長, 最後一次是在呼吸到極限才會上去的,為了真實感, 榮京會在閉氣時間上做出調整。
他曾為了拍好一部鯊魚類型的驚悚電影,花了幾個月學習潛水的各項知識, 也專門練習過長時間閉氣,與導演說的自己耐水性很好,也是有現實根據的。
榮京從水麵出來,空中簌簌落下晶瑩水花。
當看到周圍不同的場景, 榮京的表情卻完全呆滯了。
依舊是晚上,月朗星稀,他在池塘裡,周圍是攝影機以及工作人員,榮京上岸後很快就有臉熟的工作人員簇擁著他,口中喊著榮老師辛苦了。
榮京看著身上很有年代感的服裝, 記憶回歸。
這是他穿越前拍攝的場景,是一部刑偵劇, 他扮演的警察有涉案嫌疑, 為了洗脫自己的嫌疑,他要去河塘底尋找當初凶手沉屍的地方是否有證據。
隨著劇情深入,他身邊越來越多重要的人死去, 他也在巨大的精神壓力下,步入絕境,這部劇屬於那種網絡短劇,劇情非常快,但榮京當時拍的很用心。
為了飾演好這個角色,他在半個月內瘦了15斤。
但這部劇在現實裡已經拍完了,是那個池塘底部有穿越和逆轉的功能嗎。
自從莫名其妙地穿越後,榮京覺得自己遇到什麼都不會太驚訝,而且比起一睜眼就到的世界,池塘穿還更符合穿越的原理。
當他回到自己的專屬位置,過去了一段時間他還記得哪個是他的日常等戲的位置。
側麵說明,這個時間地點在榮京裡占據一定位置。
榮京正在慢慢消化再次穿越的事,就看到二姐從不遠處推著蛋糕車走來,蛋糕上麵擺滿了蠟燭,蛋糕上麵的裱花還有點歪七扭八的,榮京知道這其實是不善廚藝的二姐親自做的。
她與劇組其他演員、工作人員一同唱著生日歌,周圍是絲帶禮花在空中綻放。
二姐抬手在他麵前搖了搖,笑著說:“不會連今天是你生日都忘了吧,傻啦?怎麼都沒反應?”
榮京張了張嘴,愣愣地看著麵前的人,內心翻江倒海。
她隻存在於他的回憶裡,榮京的聲音略微嘶啞:“二姐…”
原來不是不想,他隻是一直壓在內心深處,企圖遺忘自己的世界。
因為知道自己暫時找不到回去的辦法,與其沉溺過去不如向前看。
人總是下意識地尋找自己的根,根在哪裡,家就在哪裡,家人就是最初始的印記。
他好想他們,真的好想。
榮京突然上前,將嬌小的二姐抱在懷裡。
二姐從沒見過他們內斂的小弟這幅情緒外露的樣子,還很驚訝。
“怎麼感覺你要哭出來了,好啦,爸媽在路上,晚上我們一起回家慶祝。”見榮京還沒反應,二姐又說,“寶寶,是不是因為大姐沒來不開心,大姐這不是人在大洋彼岸,趕不回來嗎?她說待會就給你視頻……哎喲,多大的人了,真是好久沒見你撒嬌了。”
“彆叫我寶寶。”說了多少次了。
二姐哭笑不得地拍了拍榮京的腦袋:“忘了忘了,我們京京長大了。”
榮京的表情忽然頓住,他回來了,那顧希呢?
“二姐,你還記得你給我看的那本嗎?”
“什麼?”
榮京說:“就是那本叫……”叫什麼。
為什麼記不清了,就仿佛有一重重迷霧掩蓋住了部分記憶。
榮京忽然看向周圍,月、樹、風聲、陰影……沒有一處不真實。
甚至連觸感都,榮京攤開自己的手掌,五指握了握。
我在哪裡。
……
顧希來到榮京第三次下水的落水點附近,找了一圈,池塘本就渾濁,加上是晚上,更是什麼都看不見。
顧希乾脆閉上了眼,憑著感覺找。
他的手四處摸索著,卻在那附近找不到榮京的痕跡,四周隻有無邊的水。
就在快絕望的時候,終於感覺到另一個人的身體,顧希簡直要喜極而泣。
他以為榮京是被水下的什麼東西纏住了,但實際上榮京抱著腿,整個人蜷縮著。
這個動作,有點像剛出生時孩子的動作,在無聲的抵禦與保護自我。
榮京的這個狀態實在太詭異了,顧希心臟狂跳,摸索到榮京的唇,貼了上去,將剛才一直保存在口中的空氣渡過去。
榮京的唇總是暖暖的,從來都是帶著溫度的。
但此刻,卻是冷冰冰的。
顧希的手像是篩子似的,捧著榮京的臉,在心裡瘋狂呐喊著榮京的名字。
榮京。
榮京……
他拖著榮京的身體,努力向上遊去。
也不知是不是聽到了顧希的喊聲,榮京的身體不再那麼僵硬,長久的閉氣讓他整個狀態像是死人。
當顧希把榮京帶上岸,顧希喘著氣,自己還沒調整過來,就用手示意周圍人遠離一點,給他們流動的空氣。
周圍人見狀,立刻不再緊緊圍著兩人,大家也沒想到看上去水性很好的榮京真的差點出事。
嘈雜的聲音不絕於耳,在顧希耳邊嗡嗡作響。
顧希沒有理會他人,在確定榮京還有呼吸後,他的神態沒有絲毫放鬆,進行胸肺按壓,數著次數,與人工呼吸交替進行。
他的眼眶通紅,死死盯著毫無反應的榮京。
過了好一會,榮京終於緩上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