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漸漸被江水包圍, 它正在下沉。
暗沉的黑寂籠罩在他們周圍,隻有儀表盤上的燈發著微弱的光。
跳躍的光芒,照在紀炯介猙獰的臉上, 顯得他格外詭異。
紀炯介在這半年來,從一介天之驕子,變成了人人厭棄的階下囚, 曾經以他為榮的紀家在發現吳含戚放棄他之後,第一時間選了另一位繼承人。
就在他想要再為自己謀求出路的時候, 一周前, 父母來看他, 提起了他們的第一個孩子,也就是原紀家長孫當年的離奇死亡的事。看似在懷念, 實在是威脅。
隱含的深意是如果你不乖乖的, 那就彆怪我們翻臉無情了,他們將紀家世代的薄涼展現得淋漓儘致。
紀炯介這才動用了自己最後的人脈,劫車逃獄, 他最想見的唯有顧希, 這個從來沒正眼看過他的Omega,自從年幼時在吳家實驗室聞到顧希的信息素後, 他就迷上了。他一直覺得顧希天生就該屬於他,冥冥之中有那麼一個聲音告訴他, 他的願望一定會成真。
看, 現在這樣多好。
顧希總算將目光放到他身上, 就這樣看著他,直到他們一起消亡吧。
紀炯介打開早就準備好的致命毒,搖晃著玻璃瓶裡的藍色液體。
他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顧希,打開蓋子後, 一口含在嘴裡,解開安全帶,跨過去就想吻上顧希,將藥渡到他口中。
顧希撇開了頭,見紀炯介不依不饒,雙手箍著他的臉就要吻他,顧希掙紮地越發激烈。
胡亂的吻砸在顧希臉、脖子上。
顧希緊攥著拳頭,從醒來時就積蓄的力量,向紀炯介的胃部砸去。
這一下的攻擊直接讓紀炯介將口中的毒液儘數吞入了肚子裡,紀炯介也沒想到到了這地步,顧希居然還有力氣反擊,這下喂毒液是不成了。
他一把掐住顧希的臉,幾乎要將他的臉捏變形,惡狠狠道:“你以為還逃得出去嗎?喝了它你至少感覺不到死亡的痛苦,你看我對你多好,啊?”
顧希不想說話,對顧希來說與渣滓說話都是臟了嘴。
眼見顧希死到臨頭還是對自己不屑一顧,紀炯介大感痛苦,想到之前幾次看到顧希目光始終追隨著那個Alpha,表情再次扭曲了。
那樣濃烈又小心翼翼的感情,仿佛多了怕被對方接受不了一樣,完全不是他印象裡的顧希。
恨與憤洶湧著。
至少也該在死前得到一個離彆之吻,將這輩子最大的遺憾補齊,紀炯介發了狠地撲過去。
顧希完全不給他吻的機會,這樣的“不識抬舉”惹怒了紀炯介,他一拳打到顧希的右臉上,試圖讓顧希失去知覺,任自己宰割。Alpha的力道強悍,把顧希打得臉一偏,臉頰迅速紅腫了起來。
在昏沉之際就感覺那家夥又要湊上來,顧希抿住嘴,四處閃躲,無論紀炯介怎麼掰扯都不讓他吻到。
隨著兩人拉扯,時間流逝,體內毒素發作,紀炯介再沒力氣強迫顧希,轟然倒下。
顧希昏昏沉沉的,他攥著拳頭,指甲幾乎要陷入掌心,試圖讓自己清醒。
他想要再次蓄力,卻因為剛才的掙紮消耗了太多力氣。
身邊的紀炯介毒素發作,已處於半夢半醒間,一隻手還死死拽著顧希的手腕,也許是臨死前害怕被顧希丟下。
顧希無力地望著眼前漆黑一片的景象,腦海中浮過曾經的一幕幕,最終停留在與榮京相處的每一個片段,記得有人和他說過,人在死前回憶最多的就是一生中最幸福的事。
這輩子最幸運的就是遇見了榮京,是不是再也見不到了……
榮京最先達到顧希消失的地下車庫,這是根據吳芾昱一開始提供的地點。
在四處尋找的時候,發現了一輛商務車的車輪後方出現的一雙腳,榮京三步並作兩步地跑過去,看到了一灘血,是一個中年男人躺在血泊中不省人事。
這是一個不算熟悉,但卻認識的人,是顧希的司機。榮京一陣腦殼疼,被屏蔽的疼痛讓他明白這可能又是一個劇情人物。原始劇情以一種匪夷所思的方式,圓了一部分,就像是它最後的掙紮。
榮京探了探鼻息,還活著,隻是氣息微弱,立刻打了電話給救護車。
此時,謝淩也趕來了,他看到榮京後,先是愣住了,遲疑地站在原地觀察,直到榮京開口:“哥……”
這聽起來平淡,實際上暗藏想念與一絲特有的依賴的調調,隻有他那個離家出走的混球小弟了。
整整半年的等待,謝淩能感覺到顧希瞞著他什麼事,謝淩沒有問,依舊每天按時上下班,隻是他再也沒笑過,每天唯一的閒暇就是盯著與弟弟為數不多的合影。
謝淩抹了一把臉,將情緒一同遮掩下,雷厲風行地走了過去。
“等事情結束了,再揍你。”
“啊?”不是,哥你認真的?
陸陸續續的,周響、周遊、管紅逸等人都過來了。
吳芾昱卻趕不過來,他剛接到家裡的電話,他爸在十幾分鐘前被送入了急救室,命在旦夕。但他在路上把這方麵的人脈交給了榮京,根據對方傳來的道路車輛視頻來排查,周遊快速檢閱可疑車牌……
就在這時,榮京的手機響起了提示音,這個聲音!
他神色緊繃地打開,看到上方木梨App的提醒,喜出望外,是顧希打開了定位。
榮京不知道顧希是心有靈犀,還是恰巧打開了定位,他立即開了軟件,將地圖放大,就發現那是渡江大橋旁,顯示的地方是……江麵!
定位的黃光還在閃爍,似乎因為信號不好,幾近消失。
“去……渡江大橋!來不及了!”
顧希……!
*
吳芾昱趕到醫院時,隻看到急診室不斷閃爍著的紅燈,走廊上暗藍色的光將氣氛壓得沉悶。
“怎麼回事,爸前段時間不是還好好的嗎?”吳芾昱劈頭蓋臉地問,這段時間被父親勒令將公司的銷售額提升百分之十五的利潤才能回家,所以他已經有一段時間沒回去了。
他現在才回過味來,這不就是父親變相地支開他嗎?
“老爺他不讓我們告訴您,其實這段時間他的身體每況愈下……”
吳芾昱知道這時候抱怨任何人都沒用,他爸是把事情都考慮好了,才一腳把他踹Z歐的。
他焦急地來回踱步,眼睛死死盯著急診室門。
吳含戚閉眼躺在病床上,位於架子上的心臟監視器的波紋越來越平,幾乎要變成直線。
身體是平靜的,但腦海內卻像是沸騰了一般,新舊兩個天道激烈的交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