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庭接二連三的暗示明示,就差直接開口邀請她去住,沈華濃聽不懂才怪,狐疑的問道:“這屋裡就這麼大,還能藏哪裡?你真的不知道?”
霍庭說真的不知道。
他的確想經由沈華濃更了解自己的病情,這是他唯一能找到的缺口,他甚至有種直覺,如果沒有沈華濃,他永遠都彆想知道自己失憶之後做過什麼,他不願意一直病下去。
除此之外,還有種不可說的模糊旖念,他頓了頓又好聲好氣的說:“反正也離不了。你住過去也沒有壞處,上班方便,我交接工作,到新崗位後也會忙一陣,我保證正常情況下不會影響你。”
但是,沈華濃卻並不太想再繼續跟他這個麻煩病人牽扯下去。
沈華濃拒絕的話還沒說出口,這時,屋外傳來昭昭在喊爸爸媽媽的聲音,沈華濃趕緊站起來先出去了。
霍庭看著她的背影無聲苦笑,也跟著出來了。
回市區的時候,是一家三口一塊兒去的,因為早上離婚未遂,加上找結婚證耗費了不少時間,沈華濃來不及去看看沈克勤和沈明澤的新住處,就匆匆趕去醫院了。
因為有昭昭在,兩個大人都有默契的沒提離婚的事,甚至都沒有直接交流,昭昭人小也沒有發現有什麼不對,前半路興奮的跟見麵不多的爸爸說話,後半路發現爸爸的故事不好聽,又跟媽媽說話,這一路氛圍還算是不錯的。
前半程,霍庭專心當個好爸爸,後半程,他一開始還能專注的聽身邊那對母女說話,後來慢慢就走了神。
他麵上跟平時沒什麼差彆,但心裡卻並不平靜。
他暗示明示要沈華濃搬過來跟他同住,因為昭昭,因為他的病情,還因為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原因,可惜,那女人根本就不接他的話,他知道她不願意。
也不知道發瘋之後他是怎麼做到的,居然還能威脅得了沈華濃,不僅給她造成了很嚴重的困擾,甚至一度差點就得逞了。
沈華濃這麼狡猾,霍庭覺得能製住她這也是挺難的,可現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這威脅就突然黃了。
有一瞬間,霍庭覺得自己大概是真瘋了,居然隱隱切切的希望能夠再瘋一下,他是留不住沈華濃,說不定瘋了就能留住她。
雖然不是想瘋就能瘋,但也不是毫無規律可循,以前霍庭回避克製,不願意去深思,但事實證明一味想著克製根本於病情沒有幫助,他還是屢次犯病,最近甚至更多了,他必須要換個思路去嘗試著解決問題。
以前還在當兵的時候,他在一個蘇聯專家的引導之下整理出來一個規律,每次犯病全部都是因為對敵人的憤怒,都會被這種憤怒所支配。專家建議他退伍換個環境,學著放鬆和平和心態。
現在他再次順著當時的指引來回想最近的這幾次犯病,細細一數,這麼多次裡,有三次是因為父親的事,怒;有一次是因為公務就是文頡那件事,也是怒;還有一次,抱沈華濃的那一次竟然是因為他產生了欲。
隻除了昨天,他不清楚究竟是怒多還是欲更大。
都是焦躁、熱血翻騰到瀕臨失控。
霍庭一度以為自己隻會被憤怒支配得瘋狂,從沒想到竟然還會因為欲。
欲對於一個正當壯年的空巢男人來說,並不是值得羞恥的事,這對霍庭來說也不是第一次,他也會有蠢蠢欲動的時候,也會有早上起來發現被子臟了的時候,可是當一切欲念有了個明確的對象,還是那個沈華濃的時候,他就想去克製趕緊擺脫,可是竟然就發瘋到失憶。
美麗的女人總是會吸引更多男人的關注,壞女人也總是更容易得到男人的青睞。
道理和葷話霍庭聽過不少,他一直覺得自己挺有原則,沒想到他也會具備這些自己曾經鄙夷過的膚淺劣根性。
沈華濃就是個美麗的壞女人。
他就對她產生過欲念。
這是事實。
甚至,平常女人具備的那些很是平凡、至少他以前不會過多關注的特點,比如操持家務,比如孝順父母,比如耐心帶孩子,普通家庭婦女誰不是這樣?
可放在沈華濃身上,就成了引他注目或者說他給她找的優點,就連她屢次過界,他都因為她的初衷而放過她了。
霍庭不自覺看向走在兩步開外的女人,緩緩籲了口氣,心裡覺得一定是她太壞了,一點點的好都反差極大,好像被放大了許多倍,對待壞人底線總是要更低一些的。
他繼續整理紛亂的思緒。
他最初每每在極度的憤怒之時,他會任由情緒肆無忌憚的宣泄出來,失控得像個屠夫。到後來,他知道自己這麼做是錯的,他學著去克製,當理智壓製了這些強烈爆發的情緒之後,病情就走向了另一個極端,失控時候的記憶被抹掉了,讓他覺得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憤怒他必須得控製,失憶總好過傷人殺人,那麼欲呢,他知道對沈華濃不應該,他也克製,可,如果他不控製的話,會會發生什麼?
“昭昭,咱們到了,跟爸爸說再見。”
霍庭回神,這才發現醫院已經都到了,他趕緊壓下了這個邪惡的念頭,還算涼爽的雨後清晨,他後背早就被汗水打濕了一大片。
看著沈華濃對著昭昭笑靨如花的側顏,霍庭眸深如海,海底深處的水流湧動到了表麵已經看不出什麼了,平平靜靜的。
隻是有些事情你不去想它也就罷了,一旦開始去深究,一旦開始有了思緒,這些思緒就會變成蜘蛛絲雖然細弱,但它會越扯越多,會越纏越緊,會越來越密。
“爸爸再見!”昭昭不舍的跟霍庭打招呼。
沈華濃正哄她走呢,霍庭安撫了昭昭兩句,又將她叫住了:“你等一下。”
“有事?”
“你爸爸的社會關係和曆史問題調查清楚之後,就能走了,那邊催得很急,他離開應該就是這幾天的事了。你放心,不會有問題。”
沈華濃哦了聲,早在預料之中,也沒有特彆的反應,“我知道了,這事得謝謝你高抬貴手,還有事嗎?”
就是這樣,這就是沈華濃。
她對彆人都一副和和氣氣的樣子裝的一點破綻都沒有,輪到霍庭這兒永遠都是這樣。
他默了默,才問:“你是怎麼想的?”
沈華濃當然是想跟著去了,她唯一舍不得的就是昭昭,這個問題想幾天她也沒有打定主意。
她稍有遲疑,霍庭就已經明白了。
雖然說沈克勤是去藥研所做研究,但現在全民都在抓反革命糾錯誤開展階級鬥爭,隻要沈克勤的海外背景還存在,他就很難享受普通群眾的待遇,哪怕他口碑比先前好上不少,但到了那邊具體是個什麼光景其實也很難說。
而這段時間她雖然工作穩定了,名聲也比從前要好,在下灣村還留下了個沒有開工的作坊,生活算是進入正軌,但這卻並沒有讓她改變心意,還是想跟著沈克勤去個陌生的地方重新開始。
一邊是安穩,一邊是難測的前程,霍庭不覺得沈華濃會不清楚這些,可她還是想要跟去,如果不是因為有昭昭的話,沒準現在她都歡歡喜喜的辭工回家收拾東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