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在感情上相對男人來說要更敏銳一些,尤其是跟自己切身相關的時候,更是有著驚人的洞察力,陸柏薇反複回憶方才霍庭跟沈華濃的相處和對話,就發現問題了。
霍庭跟沈華濃走路的時候距離那麼遠,所以她才沒有第一時間發現沈華濃。
他說話硬梆梆的,他讓昭昭留門,一切那麼刻意,他不像是個會當著“外人”說這些話的人
答案隻有一個,霍庭就是故意說出來給她聽的!
陸柏薇頓時心中一鬆,這麼一想,她的思路都順暢了許多。
一定是沈華濃不肯跟他離婚了,她要是跟霍庭離婚就一無所有,隻有被沈克勤和沈明澤父子拖累的份,她那麼會算計,處心積慮嫁給霍庭就是為了過好日子,當然不肯離。
而霍庭礙於昭昭礙於責任也就被她給拖住了,他是個重情義和責任的好男人,哪怕沈華濃這樣的賤女,他也對她有責任。
對了,剛才他還說讓沈華濃不要敗壞她的名聲來著,還說不是為她著想?
對,一定就是這樣!
陸柏薇總算是理出來一條讓她能冷靜下來的線索。
她穩了穩神,決定不能就這麼放棄了,她倒要看看霍庭是不是真的心裡沒她了!
她已經後悔了一輩子,堅決不能再讓誤會分開她跟霍庭,不然她對不起老天爺給她的這次重來一次的機會。
她這邊腦補了一出如何應對虐戀情深的大戲,等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已經不知不覺走回飯店了。
現在這個時間點早飯剛過,午飯還沒有開始,飯店裡沒什麼人,空蕩蕩的,就招待台那兒聚了幾個人年輕服務員和後廚的幫工正在熱烈的聊著什麼,看到陸柏薇進來,還有人主動跟她打招呼:“薇薇姐,你回來了啊!”
陸柏薇收拾了心情也笑著招呼了一聲,隨口問道:“你們在聊什麼呢?今天是發生什麼大事了嗎?”
剛才打招呼的女孩兒曉玲揚了揚手上的報紙說:“也沒什麼,就是早上郵局送報紙過來了,我們一起看新聞呢。”
另一個服務員跟陸柏薇有點齟齬,不想搭理她,催道:“曉玲你還念不念了,你不念我來念,大家都等著看呢。”
“就是啊,你不看我們要看啊,一會來人了就看不成了。”
曉玲朝陸柏薇笑了笑,又趕緊低頭繼續給小夥伴念報紙了。
陸柏薇有著成熟的靈魂,自然不會跟幾個年輕女孩斤斤計較,她正要朝後廚去,就聽曉玲說:“咦,沈克勤這個名字好耳熟呢,好像在哪聽過。”
曉玲旁邊一個姑娘提醒道:“黃花蒿治療瘧疾好像就是他傳出來的,幫了很多人呢。我姑他們家還有一張從醫院領回來的黃花蒿詳細用法。”
“啊,是他啊,他可真厲害。我覺得他跟那些大奸大惡的資本家不太一樣”
“他是黑的白的,自然會有公論,咱們就彆瞎評論了,當心點,繼續念報紙。”
“怎麼就瞎評論了,你看這個通訊員雨佳寫的,這才叫大膽呢,居然建議說對已經定罪壞分子的改造可以因人而異,還說我們要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人,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加快社會建設,那麼也可以讓這些壞分子在改造期間發揮出最大的作用。”
“還說有些壞人經過群眾的教育已經提高了思想覺悟,成長了的,能不能適度的做個評判標準你們說算不算為壞分子說話?報紙上都登出來了。”
“我反正覺得挺有理有據的,這個女的膽子真大,就不知道”
“你怎麼知道就是女的寫的,看這寫的,一看就是個男的好嗎?我打賭他肯定是個執法人員,這寫的有理有據的,擺了這麼多例子,肯定經常處理壞分子的案子,深有感觸才能寫的出來。”
“你這是瞧不起女人嗎?新時代的婦女能頂半邊天,女人怎麼就寫不出來了啊,再說一個大男人他取什麼名字不好得取個叫雨佳啊,這麼秀氣個名字,怎麼可能是個男的”
幾個小年輕看著看著居然還爭論起來了,陸柏薇對他們爭論的那個通訊員沒什麼興趣,她更關心的是沈克勤。
她眉心擰了擰,又折返回來,“曉玲,你們剛才說沈克勤怎麼了?報紙上有他的新聞嗎?”
她一項不關心新聞,在她看來這個時期的新聞全部都是假大空,沒什麼可看性。大家都知道她的脾性的,這次居然一反常態,還讓幾個服務員愣了一下。
“嗯,有啊,報紙上有個關於沙眼壹號的專題報道,說是這藥水是沈克勤和他兒子在勞動改造期間研究出來的,報道下麵還有個叫雨佳的通訊員大膽建議說”
陸柏薇剛剛平複的心情又亂了。
她記得上輩子沈克勤差不多這時候,可能再過一年半年的時間就要自殺了,他根本就沒有弄什麼藥,他一直在挑糞等死,而他的那個兒子,沈華濃的哥哥沈明澤也在沈克勤自殺之後不久,在跟著那個叫徐炳榮的老頭逃亡的時候被擊斃了。
上輩子陸柏薇雖然早早就回城了,之後跟霍庭也的交集也不多,但是她還真的知道沈家的這些事。
那輩子沈克勤和沈明澤父子後來都得到平反了,但那時他們人都死了,國家將部分沈家的家產還給沈家唯一的幸存者沈華濃了,之後沈、霍兩人的恩怨暴露了出來,沈華濃就跟霍庭離婚回城了,霍庭也沒有報複在沈華濃身上,算是和平離婚老死不相往來了。
巧的是,沈華濃回城後,陸柏薇就租住的沈家的房子,確切的說是最差的那棟房子中的一小間,簡言之,在陸柏薇第一世下半輩子中,沈華濃是她的房東。她們維持著房東和租戶的關係十多年,可以說陸柏薇見過沈華濃的整個中年時期。
現在回想起來,歲月對刻薄寡恩的賤人總是格外優待,中年時期的沈華濃跟她這會風華正茂的時候好像也沒有多大的變化,除了人到中年性子比較清冷,不像現在這麼尖銳這麼寡廉鮮恥。
沈華濃的那些房產所在的片區住了很多榮生醫院和榮生製藥廠的老職工,她的身份和遭遇以及她的樣貌就注定了她免不了要被閒話,陸柏薇也沒少聽說,起初沈華濃於她就是個房東,她也沒在意,後來知道她就是霍庭的前妻,她就開始留意了。
她知道沈華濃幼年時候是如何被父母兄長嬌寵著長大,知道她年輕的時候是如何不要臉憑著貌美動人引得年輕小夥子為她打架。
知道她在被下放之後是如何跟父兄劃清界限,死皮賴臉的嫁給了霍庭過上好日子,也知道她父母兄弟怎麼都死絕了就剩下她一個。
更清楚她到了中年雖然離婚了,過得清靜孤單卻十分的富有,後來有一天她將房子全部過戶給跟她關係疏遠的女兒霍昭之後就走了,至於錢財有沒有留給霍昭這些她就不知道了,不過有那麼多的房產,聽說有幾所宅子裡還有國家還回來的沒有被毀掉的古董字畫,那真的是很大一筆財富了。
反正沈華濃走了以後直到陸柏薇死之前她都沒有再回來過,也沒人知道她究竟去了哪,有人說她環遊世界,有人說她出家了,還有人說她嫁人了,不管哪種,總歸比陸柏薇嫁了個渣男被虐待操勞死要強得多。
就是這麼一個無情無義無廉恥的女人,她一輩子幾乎是沒有怎麼吃過苦,坑苦了一個好男人還能善始善終,真的是太好命了。
命運就是這麼不公平。
陸柏薇剛才被沈華濃給刺激了,現在又得知沈克勤的命運跟記憶中掌握的信息有出入,再回憶了一下這些舊事,原本因為擺脫了齊建國,看他過得落魄而平靜下來的心湖登時再次蕩起了波瀾。
她重生之後根本就跟沈家人毫無接觸,應該不可能有蝴蝶的翅膀影響他們才對啊!
可先有黃花蒿,又有這個什麼報道!
陸柏薇太震驚了,急道:“曉玲,能不能先把報紙給我看看?”
“怎麼了,薇薇姐,你認識沈克勤啊?”
“啊,對了,我聽說陸姐以前在我們竟市當知青,是不是你下鄉的時候認識的啊?那些壞分子我也見過啊,有的特彆陰沉,一看就可怕,還有的死氣沉沉,沈克勤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