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誌的確給她打過一次電話,就是那次電話她得到的地址,然後給了霍庭。
當然這個在廣大知青中廣泛傳播的關於“尋覓融融”的愛情故事之所以能夠這麼快有個結局,陸柏薇也是煞費苦心,一開始還是她先找的陳誌,她隻依稀記得在北大荒的一個大概位置,然後查了北大荒那邊各個郵局的電話,透過郵局找的陳誌。
陳誌是個文藝青年,除了寫過這一本流傳很廣的手抄本之外,還經常在郵局買雜誌報刊並給各個刊物投稿,她查了大大小小不知道多少郵局,總算是聯係上了,將消息給透了出去,
陸柏薇皺了皺眉頭,如果是北大荒打過來的電話,那就肯定是陳誌了,除了陳誌她也不認識其他人了,可陳誌還找她做什麼呢?
她冷眼掃了眼小肖,然後跟著曉玲走了,拐彎的時候悄悄回頭看了眼,沒有看見小肖跟上來,心裡也鬆了口氣。好好的心情就給這麼個極品敗壞了,她還得警惕這人做出什麼事來。
“你好,陸同誌,我是陳誌,上次給你聯係過的,我想問問你,你最近見過上次你給我說的那個沈華濃嗎?她是不是還在之前的地址?你跟她確認過沒有,請問,我的通訊方式你給她了嗎?”
陸柏薇拿著話筒,冷冷的道:“如果她哥哥叫沈明澤,父親叫沈克勤,那就沒錯了,我認識的沈華濃就是這個,你的地址我已經給她了。”因為沈華濃的緣故,她有些遷怒,語氣很冷漠。
不過陳誌也沒有在意這位女同誌兩次態度的巨大差彆,好聲好氣的問道:“能不能請你將她的聯係方式給我一個?我到現在還沒有收到她的信。”
“我想她之所以沒有給你寫信,應該是因為她”陸柏薇正打算說出“結婚了”三個字,話到嘴邊,想起剛才因為沈華濃裝白蓮而連累自己受到的無妄之災,被一通辱罵,鬼使神差的話就變成了:“她現在的身份你也知道,她爸爸的事你看過報紙應該知道一些,她爸爸現在也不在身邊,她過得一點也不好。”
開了頭,後麵的話就順理成章了,“鄉下地方,不知道你清不清楚,粗俗無賴的人也很多,尤其是她長得又好看你明白我的意思吧?總之,她現在的處境也很複雜,三言兩語也說不清楚,我覺得她應該是不想連累你吧。”
陳誌急道:“她一點也不好嗎?她到底怎麼了?我就知道這幾年她肯定過得不好對不起,我有些失態了,我本來也打算去請假了,隻是前陣子一直請不到假,現在農場馬上進入冬休了,我會儘快去竟市一趟找她將她帶過來,不親眼看看我也不放心。”
“我覺得她不一定會跟你走,畢竟,你知道的,有太多的無奈了,這幾年她,”陸柏薇頓了頓,故意賣了個關子,忍住心中因為撒謊產生的心虛,繼續道:“我隻能夠告訴你很糟糕、很糟糕如果你不能接受她的所有遭遇,不能娶她,不能給她一個篤定的保障的話,我建議你還是不要過來了,免得給她造成再次更深的傷害。”
電話那頭陳誌沉默的時候,陸柏薇也默默的在安慰自己:這是綠茶婊想要吃著碗裡看著鍋裡,在感情上粘粘糊糊的,她看不慣,隻是幫著戳穿沈華濃的真麵目而已,也不算是撒謊。
何況,她隻是想讓陳誌認清楚他的“融融”根本就不是中寫的那樣美好,也讓霍庭看看清楚,他不要她,卻維護的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人,也讓其他人清醒清醒彆被一點蠅頭小利給蒙蔽了,除了真正的壞人會被撕破真麵目,她的舉動不會給任何人造成傷害!這是在幫助人而不是害人!
陳誌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用壓抑艱澀的聲調道:“我知道了,陸同誌,謝謝你幫濃濃考慮,謝謝你提醒我,我會讓她,知道我的決心。”
雖然早就知道對方會有這樣的答案,但是真的聽到了,隔著電話線似乎都能感受到那邊的男人壓抑難受心疼的心情,以至於他的聲音還有些發哽,陸柏薇心裡還是湧出一股羨慕。
沈華濃這女人可真的是好命啊!
霍庭護著她,還有個死心塌地的陳誌。
以前陳誌遠在北大荒距離太遠,吸引力不夠,等陳誌過來了,不知道她會怎麼選?畢竟是刻骨銘心又深情溫柔的初戀呢,還有那樣大好的前途,可不像霍庭現在連公安都做不成了,這輩子的前途應該不會有上輩子那麼順利風光吧?
陸柏薇都替她覺得有點艱難。
不過,不管怎麼選,一個女人,還是一個已經結婚的女人,還跟男人勾勾搭搭,都勾得彆人從兩千多公裡外的北大荒追過來了,真是能耐啊!
不知道那些維護她的下灣村村民會不會怒得抓她出去鬥破鞋?醫院方麵會不會因為她作風不檢點將人開除?
霍庭呢,隻要沈華濃有一絲的搖擺,對他來說都是一種羞辱吧?她才不信他真能夠做到就算沈華濃心裡有彆人,他都能夠不在意死心塌地的守著她。
陸柏薇好奇的問道:“你真的會跟她結婚?她如果不答應呢?”
“我會,”陳誌說,“我有辦法讓她答應的。”
“你有什麼辦法嗎?”
這次陳誌沒有多說,陸柏薇也知道自己的問題有些太過了,畢竟是個麵都沒見過隻說過兩次話的陌生人,人家有什麼計劃憑什麼告訴她?
她趕緊道:“好的,地址我給你,你記一下,一個是竟市人民醫院的,還有一個是紅星公社”
“謝謝你!”
陳誌掛了電話,從郵局出來,在郵局門口立著的玻璃櫥窗前麵站了一會,櫥窗裡貼著報紙,他看的正是一個月前關於沈克勤的那個報道,北大荒再遠,消息還是傳過來了。
報道中說,沈克勤在改造過程中也一直沒有忘記奉獻,他急救病人卻被誤會打斷了手,跟沈明澤一起被人誣陷進過公安局隔離審查,承認了私自製藥謀利的罪行,要不是證實藥水確實是有效的,就是九死一生。
一個版麵的內容那麼豐富,卻一個字也沒有提過沈華濃,但是她的爸爸和哥哥都過的這樣的日子,可想而知,她又能夠好到哪裡去呢?
陳誌呆呆的站了一會,好像透過這個櫥窗,透過這片報紙上的小字看到了一個漂亮女孩,像迎春花一樣的女孩,從他的夢裡走出來,越走越遠,變成一道模模糊糊的剪影。
不知道他的濃濃現在變成什麼樣子了?
眼睛有些酸澀,他眨了眨,對著玻璃笑了,不管她什麼樣子,他都不介意。
回到插隊的農場,陳誌先直奔回家寫了一份結婚申請書,申請書上關於沈華濃的個人條件都寫的清清楚楚,拿著就奔過去找大隊長開個人身份材料證明,並請了一個月的假。
進了十月北大荒的氣溫已經很低了,再過幾天就會落下第一場雪正式進入冬休,以往這個時候開始直到來年的三月份,一般大家都是窩在室內開會學習抓精神建設,倒是沒有生產任務,以前這個時候也會輪流讓知青回家探親。
再加上陳誌一項表現得很好,性格又寬厚溫和,還常常義務幫領導乾部們寫稿子,這位大隊長確認了沈華濃的資料,給他說了幾句可能會有的影響,但他依舊不改初衷,人家也就調侃了幾句,沒有再多為難他,放行了。
沒人注意到這辦公桌跟牆壁之間還夾了一封落了灰的信。信封裡麵就隻有一張從報紙上剪下來的照片,實在是太薄了,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飄到了這小小的縫隙裡。
陳誌第二天就踏上了回鄂省的旅途,兩千多公裡的旅程,先從農場坐拖拉機到縣城得大半天,住一晚上,再坐汽車從縣城到鄰市,得一整天,再過一晚上,從市區坐車到省城,又是一天,這就是三天,在省城才有回鄂省的火車,還不一定隨時能夠買得到票,等順利坐上車,還得耗費七天時間。
陳誌背著包從農場出發的時候,沈華濃正在紅星公社陪著沈明澤招待登門道謝的嚴學敏和嚴學平姐弟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