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沈華濃迷迷糊糊要睡著,霍庭突然開口了,“我媽媽她以前也很愛我,直到爸爸去世後,她才恨上我了,除了罵了我兩次,後來的那一年的時間裡,她就沒怎麼跟我說過話,大部分時間她都是去省城找凶手,當時警察局說找不到人,她不相信,回來辦完爸爸的身後事之後,她就經常往省城跑,跑了半年,村裡人勸她算了,說家裡還有兩個孩子她在家的時候除了悶在房裡就是去爸爸墳頭坐著。”
沈華濃一下就清醒了,“你父母肯定很相愛。”
“小時候哪知道這些,現在想想肯定是的,媽媽她不太精於家事,不是不會,是不如爸爸厲害,家裡家外都是爸爸承擔著,隻要他在家,就不讓媽媽動手,爸爸說最多的就是‘你媽媽喜歡這個,今天我們吃這個’要麼就是‘你媽媽更喜歡這個,這次先買這個’,我和秀英都得退後一步。”
霍庭說著摸了摸沈華濃的頭發,“媽媽愛吃魚但嫌棄有刺,所以爸爸最拿手的就是做魚丸,怕她吃膩了,他還學會了做無骨魚,換著花樣做。”
沈華濃嘟噥道:“那你不如你爸爸對媳婦好。”
“”
“都是我慣得你,你也不自覺。”
霍庭無言以對,拉著她的手在心口上蹭了蹭,“濃濃我做得不好,你提醒我。”
“好了好了,慣著就慣著,你繼續往下說。”
“我會一直陪著你,起碼不會突然就將你拋下,哪怕有人力不可抗拒的因素,我也會安排好你和孩子們這一點我比爸爸強,你也比我媽媽強,她撐了一年還是活不下去,本來好好一個人,鬱鬱寡歡誰也顧不得,就那麼走了。”
“胡說八道什麼啊。”沈華濃揪了他一下。
霍庭就不說這個了,繼續道:“我還記得那天她早上她突然將我叫到跟前,跟我說了話,說要好好過日子,把家裡的錢拿出來給我,讓我去市裡買菜,等我回來,她已經走了”
他想到哪兒說到哪兒,沒什麼邏輯章法。
“她很少出門,基本上就是待在家裡和村裡,她是從外地嫁過來的,是有次爸爸跟著張文邦去渝州做生意,在那邊待了大半年,回來就帶著她一起回來了,她娘家那頭也都沒有人了,打仗的時候都沒了,就剩下她一個,其他的,我從沒有見過和聽說過她有什麼親人朋友,因為戰爭都散了。”
“家裡的相冊裡還有一張她年輕時候的照片,最老的那張照片,就是她遇到爸爸那年拍的,也就隻剩下這一張照片,聽說是離開渝州時候作紀念拍下的。”
“濃濃我今天在其他地方看見這張照片一模一樣的背景了。”
沈華濃嗯了一聲,本來閉著的眼睛都睜開了,“看到同樣的背景?”
今天霍庭一大早去省城,為的是集輸站差點爆炸的案子,石油城出了特務,雖然消息馬上就被封鎖了,但是當時張煉就在現場,所以沈華濃是知道的。
霍庭苦澀的問道:“沒有兩片一模一樣的雲,對?”
沈華濃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涉及到機密的部分,霍庭有分寸,沒有跟沈華濃提,隻含糊說:“我看到了一張二十年前的舊照片。”
“如果是彆人,還可能是正好同時同地拍了照片,那也不算奇怪,但是有爸爸的事情在前,我媽媽在那裡拍就不是巧合了,是不是?他們”這些事情壓在他心上,壓了他半天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濃濃。”
他心裡掙紮著沉浮著,下意識的緊緊的抱著沈華濃,像是抱著一塊救命的浮木。
沈華濃這才反應過來,他說的二十年前的舊照片是指二十年前的那個案子的照片?
她對案情是知道得不多,但她了解霍庭,他們以前就說過這個話題,仔細想想範圍就無限縮小了,讓他糾結痛苦的地方,多半是他懷疑父母的身份,而這已經超出了他的接受範圍。
沈華濃沒有馬上說話,一下一下撫摸著他的頭發,過了會兒霍庭漸漸放鬆下來,她才道:“他們曾經是什麼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最後是什麼人。”
霍庭“嗯”了聲。
沈華濃又問:“兩個案子有聯係是嗎?你覺得將自己知道的線索彙報上去能夠查到有用的線索?”
“我不知道,今天心裡很亂,就想回來。”霍庭跟著又長籲了一口氣,“有你還有孩子們在,看見你們我就覺得平靜多了,這會跟你說說之後,已經好多了,起碼能夠想事情了,我再理一理,順一順。”
“你”
“你能陪著我,不嫌棄我,就足夠了我保證病情不會更糟糕,真的,我感覺比以前還好點,說出來了還知道有你陪著我,還願意慣著我,我就輕鬆很多,你睡覺,濃濃,閉著眼睛睡覺。”
“我睡不著,你有什麼跟我說說。”
“都說完了,其他的我還得想想,你先睡覺,孩子們我看著。”
沈華濃還是睡著了,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霍庭已經上班去了。
他去武裝部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提審馬振東,省裡情報機關昨天也派了人過來,這次他們是跟著陪同審問。其實武裝部的職責並不包括做情報工作,這次之所以還讓霍庭主審,也是看在他曾經跟特務打過交道,還抓住了這個危險分子,實力不弱的份上,而且霍庭還是在他們當中唯一跟馬振東打過交道的,也是最了解他的人,通過霍庭的審問,也是他們了解馬振東最快的途徑之一。
馬振東的案子事關重大,很可能涉及石油城之外的其他城市,不管霍庭能不能審出什麼來,這次審訊之後,這號人都得從武裝部移交出去,接下來得由專門的機構接手了。
霍庭是一個人進去審問室的,但是門口有好幾個人拿著紙筆等著做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