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跟舊案有關係,就代表馬振東知道沈克勤涉案了,他當時被懷疑不說,連唯一的親人馬力也是死在那件案子裡了,如果知道沈克勤有嫌疑,他會等著二十年什麼都不做嗎?但沈克勤那邊除了自己也明顯沒人問過舊案的事情。
而且這些年沈家也算是起起伏伏,馬振東也不是找不到機會,以前他在外省工作,算是分身乏術吧,那前年呢,石油城大會戰,他是第一批過來的,當時沈克勤還在下灣村,他是有機會的,卻也不曾接觸調查真相或者實施報複,犯得著這會都要死了,永不可能有機會了,再因為陳年舊案看沈克勤然後刻意遮掩?
確實犯不上
那就隻剩下第二點了。
沈克勤工作的國家藥研中心,地位重要,接觸的人多,也能夠直接接觸重要領導,一旦遇到風險,打擊程度深,打擊麵也是極廣
很符合馬振東給的那些提示!
想到這一點,霍庭坐不住了,他騰的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直接將椅子都給帶倒了,椅子發出不小的聲響,將跟他共用一間辦公室,互相監督、互相競爭的軍管代表常永斌都給嚇了一跳。
從石像案再扯出來特務的分裂破壞活動之後,常永斌就徹底消寂下來了,以前雖然老實但是那是表麵的,暗地裡人家波濤洶湧一浪接著一浪,一刻都沒有放棄爭權,現在是真的沉了,不再查這個那個的黑曆史,也不再乾涉決策大事了,也就是依例開個會,收個思想彙報什麼的,彆的都一概不過問,這會見霍庭反應這麼大,他也是問也沒問,垂下眼簾,繼續寫思想彙報。
霍庭大步走出了辦公區,冷空氣迎麵撲來,說出一切的衝動漸漸平複下來了,他的腳步就放慢了。
見他出來,門口站崗的戰士敬了個禮,問他要不要叫車,他猶豫了一下,擺手拒絕了,隨後腳步沉重的出了武裝部。
他站在大門口,望著路麵,停了下來。
往左邊走,是去指揮中心的。
如果他要將知道的事情往上彙報,最好是現在就去指揮中心,事關重大,這件事絕對不是他以一己之力就能夠暗中偷偷的給辦妥的。
但是,他的發現和結論,很大程度上都是基於知道他的父母和沈克勤涉及了那次的舊案,這讓他該怎麼說?繞不過去,直說?他的父母還身份不明,他自己都懷疑,何況是旁人呢。
特務這個身份實在是太敏感了,哪怕是父母都已經去世多年了,隻要還有一絲查不清楚的地方,那依舊是足以抹殺他此前做的一切,還會陷全家於萬劫不複之地,甚至連親朋好友都得跟著遭殃。
萬一,他冒著風險上報之後,最後發現是自己猜錯了呢?
可,萬一,他猜著了呢?馬振東這個瘋子說得那後果太嚴重了,他明明有機會進行挽救,卻眼睜睜的看著嗎?
重要的部門,符合條件的部門少說也有上百個了,一個部門的人員也是數百、數千計,肯定也會調查到藥研中心,但是這麼輪流篩查下來,要是時間來不及了呢?要是真的被馬振東得逞了呢?
就算是他猜錯了吧,他將自己知道的、懷疑的說出來,沒準也能夠被人加以利用從馬振東嘴裡撬出更多的東西來,掌握了更多的信息,那就有減少損失的可能。
可這樣一來,他的家怎麼辦?
家與國,孰輕孰重?
以前霍庭覺得這是個完全不需要過腦子就能夠得出答案的問題。
肯定是國大於家。
出去當兵的那會兒,他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唯一放心不下的也就是妹妹霍秀英,但秀英沒過幾年也嫁人了,她婆家明白事理,人也算是厚道,也不會虧了她,他也完全都沒有覺著自己那會兒就是在舍小家為大家,壓根不存在家與國的選擇。
他曾經跟永前大哥談到過這個話題,那時候他還隻是個愣頭青,大放厥詞說萬一是真遇上了,他也能毫不猶豫的做出選擇。
國不在,何以為家?
當初他就是這麼想的。
沒有想到啊,真有麵臨這種選擇的一天,更沒有想到,真到了這種時候,他完全沒有當初的灑脫,他將二者放在一塊兒掂量著就已經說明了問題。
是啊,他猶豫了,並沒有自己想象得那麼無私。
他對家有了全新的定義,不再是四海為家,那是樂園,是港灣,是心之所向,也是他奮鬥的源泉,是每一天都希望家更好,是能夠拚了命去保護的地方,是責任,也是束縛。
他伸手搓了搓臉,看了看左邊,目光微微一暗,然後大步往右去了,家屬區就在右邊。
霍庭回來的時候,正好趕上孩子們都醒了,這會子三小隻的精神頭都不錯,也沒哭,沈華濃和霍秀英、嚴滿香三人正一人抱著一個娃在逗笑。
嚴滿香正說呢,三個孩子長得確實是像,以前就是看衣服來區分,也就是曉曉稍微肉乎一些,兩個哥哥分不清楚,現在他們睡著還是分不出來,醒了之後倒是看出來一點了,開開愛笑愛動,放放這是個不愛動的,醒了就睜著眼睛也不知道想什麼。
沈華濃這個當媽的其實看臉也分不出來兩個兒子,以前也是看衣服,現在她是看腿,開開小腿上長出來一個淺棕色的有黃豆大小的胎記,之前可能是黃疸沒退,皮膚黃裡透紅看不出來,現在滿月了,黃疸退了就能瞧得出來了。
她嘴上不靠譜的說著,“怎麼看不出來,開開嘴角翹一些,放放耳垂要大一些。”
霍秀英和嚴滿香兩個邊表示懷疑:“有嗎?”,一邊又抱著孩子湊得更近了一些,將兩個並在一起方便比對。
“我看不出來。”
“好像是這樣,嘴角是翹一點點。”
“哪呢?我看著都一樣啊。”
“你好好看看,這裡。”
“到底是身上掉下來的肉,親母子呐,肯定是不一樣的,能看得更細微一些,我們就看不出來。”
沈華濃聞言直笑,抬頭就透過玻璃窗看見霍庭進了院子,她抱著曉曉站起來往門口迎了兩步,邊晃著邊跟小家夥嘀咕了句:“你爸爸回來了,這大白天的,還不到下班時候呢。”
霍庭走近了,她揚頭朝他笑:“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