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這一點,假凱爾特說不清楚。也許是哀彌夜並未跟他解釋那麼多,或許是他忘了。
“最後一個問題。”唐措認真直視著假凱爾特的眼睛,問:“你為什麼會變成凱爾特?在這三個月裡,每一次有人進入,你都會幻化成某個人的模樣混進隊伍嗎?”
假凱爾特搖頭,“不,是我從你身上感受到了哀彌夜的氣息。你喚醒了我,所以我來到了你的身邊。”
唐措沒想到是這個答案,看來是裁決之劍上的哀彌夜的賜福幫了忙,撬動了禁錮的一角。他沒想到的事,伊凡斯長老肯定更想不到。
頓了頓,唐措又問了一個問題:“你叫什麼名字?”
這一問,把對方問住了。在假凱爾特的眼裡,唐措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就成了他全部視線的焦點,那雙眼睛裡有——真實。
我叫什麼名字呢?
我是誰?
假凱爾特越想腦袋越痛,可他知道,自己應該是有一個名字的。擁有了名字,他才能知道自己是誰,他應該無數次在湖水中看到過自己的倒影。
可他現在連自己本該是什麼模樣都記不起來了。
他可以是任何人,但卻唯獨記不起自己。
唐措見他流露出痛苦表情,不再追問。他猜想是有人給假凱爾特下了咒,或者是在真正的秘湖畔布置了什麼魔法陣,總之,是有一層禁錮在的。
破解禁錮的前提是要找到它,可它會設置在哪兒呢?
此時還醒著的有唐措、黑蒙、多恩以及已經睡過一次的矮人漢謨,黑斯也搖搖欲墜,眼看著快要不行。
令人驚奇的是霍克也精神得很,除了臉特彆臭,沒有彆的問題。唐措還以為像他這樣的公子哥,不會看著精靈族的美酒而無動於衷,而他很快就會後悔,當初為什麼不多喝一點酒。
“輪到你了。”唐措直接拔劍,“你有兩個選擇,說或者死。”
霍克沉默且僵硬,因為唐措一言不合拔劍捅人的畫麵,開始在他腦海裡循環播放。但他餘光瞥著一旁的假凱爾特,還想掙紮,便道:“你們不擔心那幾個失蹤的冒險者嗎?我剛才在林子裡看見他們了。”
唐措:“哦。”
霍克:“你什麼意思?”
唐措好心解釋,“哦就是不擔心,來了就殺了。”
霍克:“……”
矮人漢謨覺得唐措說得真的非常有道理,擺弄了一下他的大鐵錘,附和道:“不錯,鬼鬼祟祟的肯定都不是好人!矮人老爺一錘子就把他們腦袋打飛!”
霍克:“…………”
我姑且認為你不是在罵我。
霍克忍住,“剛才那個假冒你的德魯伊就是他們其中一個,那些人擺明了都是教派的,現在也肯定還在暗中窺視。我好心告訴你們,彆到時候出了事,還要來怪我沒提醒。”
唐措:“所以你們鬼鬼祟祟的,又在窺探什麼?”
霍克閉緊嘴巴,可黑蒙兄弟和多恩他們都齊齊看過來,讓他無所遁逃,隻得道:“事關青藤同盟,我不能隨便說出來。”
這事好辦,唐措看向漢謨和多恩,“得罪了,請稍作回避。”
兩人識相離開,連一貫暴躁的漢謨都沒什麼意見。假凱爾特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絲毫沒有注意到這邊的情形。唐措隨即向霍克示意——你可以講了。
霍克咬咬牙,終於妥協,“我們是來找湖心的。”
湖心?
唐措和黑蒙、黑斯齊齊蹙眉,霍克說都說了,也不差幾句解釋,“湖心就是秘湖千萬年來誕生的靈,也許是個人、也許是件物品,得到它,將會獲得無窮無儘的好處。”
黑蒙:“所以你們想趁這次機會,悄無聲息地把它從秘湖帶走?帶回小風車海港?你們把事情上報給總部了嗎?還是說想獨吞?”
麵對黑蒙一連串的提問,霍克能預想到回去後,黑山辦事處一定會就此事對小風車發難,可就算他在這裡說破嘴,結果恐怕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黑山辦事處的人,脾氣又臭又硬,聞名整個同盟。
當然,前提是他們都能活著回去。
唐措卻更關心“湖心”的問題,不出意外,假凱爾特就是這個湖心了,難怪剛才霍克看他的神情那麼奇怪。
原來是一直在找他,找了半天,發現人就在自己身邊,自己卻沒發現。
不過有黑蒙在,小風車辦事處的這個算盤終究是打不響了。
湖心被偷走對於秘湖來說會怎麼樣,不用想都知道。除非青藤同盟想要跟精靈族撕破臉,否則事情一旦暴露,後果不堪設想。
而此時,黑斯也終於抵擋不住困意,睡著了。隨著入睡的人越來越多,幻境中的秘湖也發生了更多的變化。譬如岸邊開出的美麗的花,譬如不斷延伸至濃霧中的棧橋,那黑色的平靜的湖水裡,也仿佛藏著大凶險。
大家更不敢隨意靠近。
時間緩緩流淌,大家分散開來,或四處尋找可能存在的禁錮,或大著膽子靠近湖畔探查,可都一無所獲。
兩個小時過去,多恩也睡著了。
目前僅剩唐措、黑蒙、霍克以及矮人漢謨。
唐措就是那個大著膽子跑到湖邊的,他站在一隻馴鹿附近,那鹿正低頭在湖中喝水,偶爾抬頭看看他,大大的鹿眼裡滿是好奇。
穿著金色紗裙的自然女神已經到了棧橋上,她沿著棧橋一直走一直走,直到走進那濃濃的迷霧裡,隻剩下一個模糊的影子。一頭白色的獨角獸亦趨亦步地跟在她身邊,偶爾用角親昵地蹭著她的手。
唐措不停地思考、不停地思考,如果把他的腦子具現化,那大概就是一個不停旋轉的陀螺。他低頭看著湖水,湖水裡便倒映出他的所思所想,鋪開一張畫紙任他描繪。
這些當然隻是他的想象,彆人都看不到,但如果靳丞在這裡,他大約會暢想一下唐措的思維地圖到底是什麼樣的。
又來了。
在這麼深度的思考當中,唐措也還是會想起靳丞,正驗證了那個道理——戀愛使人發昏。
靳丞又在做什麼呢?
他這位親愛的教官大人,不會真的遇上什麼事了吧,否則怎麼會到現在還沒有出現?唐措這樣想著,看著水中自己的倒影,突然靈光乍現。
他回頭看向假凱爾特,問:“是不是無論我在睡夢中怎麼描繪秘湖,幻境都會把一切如實呈現出來?”
假凱爾特愣了愣,隨即點頭。
唐措又問黑蒙:“西西裡特大陸,有什麼存在是能夠忽視一切障眼法、還原真實存在的?”他原想說照妖鏡,但西西裡特大陸應該沒有這個東西。
黑蒙冥思苦想,但一時真的想不出來,假凱爾特也沒有任何頭緒。漢謨卻眨眨眼,用一種“你們竟然不知道”的眼神突顯出自己的博學,“真實之鏡啊,由矮人族赫赫有名的第九代鍛造宗師傑拉德米·馮·阿斯卡·懷特……”
矮人的名字,真的比老太太的裹腳布還要長。
唐措打斷他,“把你的酒給我。”
漢謨立刻警惕地捂住酒壺,“為什麼?”
唐措:“醉酒,入夢。”
漢謨其實不笨,大體能猜到唐措什麼打算。他可以在幻境裡呈現真實之鏡,讓假凱爾特在鏡子裡看到真實的自己,從而真正喚醒他,打破幻境。
猶豫再三,漢謨忍痛把酒壺丟給了唐措,而後氣鼓鼓地插著腰轉過身去,不敢再看。多看一眼,他可能就後悔了。
唐措喝了酒,稍微有些醉意,卻不可能立刻入睡。於是他把酒壺還給漢謨,又拔出劍甩了甩,決定趁這時間乾點彆的。
霍克看到他拔劍都快產生陰影了,立刻問:“你想乾什麼?”
唐措微笑:“你不是說還有四個躲在暗處嗎?未免他們趁我睡覺的時候來砍我,我先把他們砍了。”
我喝了酒,超凶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