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裁決之劍(七)(1 / 2)

人間試煉遊戲 弄清風 7673 字 5個月前

言業其實說錯了, 也並不十分了解,十年前林硯東麵對的並非單個的選擇題, 那個副本叫做——《斷舍離》。

當時他跟肖童的矛盾日積月累, 偶有爆發, 但還沒有鬨到不可開交的地步。他們仍然是知根知底的舊識, 是可以托付後背的隊友,至少這一點是不會變的。

為了緩和關係,他們減少了一起下副本的時間,中間隔了整整三個月, 正好趕上永夜城的慶典活動, 才一塊兒進了一個大副本。

那是個史無前例的超大副本, 被拉進去的玩家足足有一千人。但這個副本的遊戲內容卻很簡單, 就隻是爬山。

所有玩家都出現在山腳下,需要背著係統發放的行囊爬到山頂, 成功即為通關。行囊都是相同款式,係統出品, 可納萬物。一件衣服、一本書、一瓶水,甚至是一輛代步車, 隻要你想就能在係統安排的補給倉庫裡找到, 並且塞得下。而每樣物品都有明確重量,其中甚至包括你的七情六欲, 你所有的社會關係, 和你的靈魂。

行囊, 其實就是每個人生來背負的包袱。

你在人生的旅途中撿起什麼, 又放棄什麼,最終都會體現在這個包袱上。有人選擇輕裝簡行,卻在碰見危險時沒有抵抗的能力而死亡。

有人什麼都想帶,最終活生生把自己壓死。

在那一年,斷舍離在現世也還是個新的概念。林硯東看這三個字,更像是在看佛教的禪語。但那個時候他並未多想,也完全沒料到,這個副本會改變他的人生。

人的行囊裡什麼東西是最輕的?

答案是靈魂。人的靈魂隻有21克,它既輕又不占空間,是最容易被忽略和丟失的東西。

林硯東撿起了很多東西,也丟掉了很多,他曾不計較得失,卻又不得不直麵失去的痛苦。在G區重新見到肖童時,他動搖過。

可事實證明他終究無法回到從前,肖童也不會再回頭。

他隻能繼續走下去。

“你放了他,我把手臂給你。”此時此刻,林硯東看著言業,再次做出了他的選擇。

言業既意外又不意外。她沉默了幾秒鐘,忽然低聲笑著,說:“如果人虛偽能虛偽一輩子,把自己都騙過去,也挺好的。”

苗七怎麼能答應呢?這可是他最尊敬的先生,他本該保護他的,怎麼能讓他為自己丟失一條手臂?更何況還是自己將它斬斷。

他掙紮著,全身上下每一處都在使勁,脖子裡青筋暴起。可他越是掙紮,身上的繩索就越緊,甚至因為他太過用力而讓繩子磨進肉裡。鮮血滴滴答答地往下淌,那滋味宛如淩遲,繩子上好似還塗了什麼藥物,讓苗七開始意識渙散。

“唔!”他還想抗議。如果眼神能殺人,他已經殺了言業一萬次。

“趕緊動手吧。”言業看著他的眼神卻充滿同情,轉頭又似笑非笑地看著林硯東,道:“我給苗七用的是有指定效果的魔藥。等藥效徹底生效,他就會直接自殺,根本不用我再下什麼暗示。係統也無法判定為他殺。”

聞言,苗七咬著牙,幾欲擇人而噬。可他的意識已經渙散,模糊的視線中,他隻看到鮮血飛濺,一條斷臂掉在地上。

一串佛珠散了,圓潤的珠子滴溜溜滾了一地,輕輕觸碰到他的臉頰。

佛珠上還沾著血,帶著淡淡的血腥氣。

“如你所願。”林硯東斬下手臂,又按照言業的指示塗上防止斷肢再生的藥,臉上卻並無什麼痛苦之色,隻稍微有點蒼白。

言業也很痛快,一針紮在苗七身上,解了他的毒。

林硯東沒料到她這麼乾脆,更沒料到的是,言業直接把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她的眼神裡有解脫,也有平靜。

“我知道我殺不了你,也知道在你看來我的恨很可笑。但像你們這樣高高在上的人,永遠無法理解我日複一日隻能躲在陰暗地下的痛苦。你們每個人好像都有盤算,都有什麼驚天的說出來很了不得的計劃,像我這樣因為一時貪婪下場淒慘的人,很可笑吧?可我也隻是一個普通人,我本來不該卷進你們的事情裡,我隻是恰好有占卜這個技能,隻是想要在永夜城活下去,活得像模像樣一點……”

我真的累了。

活著很累,恨也累。或許恨林硯東也隻是一種宣泄,她總得找個支撐著活下去的點。可一番折騰,最終還是一場空。

林硯東沒有說話,這麼多年過去,他不再勸人回頭了。

說了那麼多,言業的背似乎更佝僂了一些,握著刀的手上滿是枯槁的紋路。她勉強站著,語氣決絕,“就這樣吧。”

本來就是最後一搏,沒什麼可再留戀的了。

語畢,言業直接抹脖,乾脆利落。

屍體重重倒下,不多時便化光而去,隻留下地上一灘血,無聲地訴說著這裡曾站著一個人的事實。

恢複了神智的苗七不可置信地看著那灘血,過了很久才回過神來,在心裡罵了一聲“瘋婆子”。

林硯東過去給他鬆綁,但因為隻剩一隻手,還不太習慣,他的動作看起來有些笨拙。苗七看得眼眶泛紅,低下頭,雖然能說話了,但還是一句都不說,連頭發絲裡都傳遞著喪氣。

忽然,溫熱的手掌拍了拍他的腦袋,林硯東寬慰道:“沒事。”

苗七:“先生……”

林硯東:“你不是一直說要當我的左膀右臂嗎?正好,以後換你來保護我了。”

苗七終於抬起頭,看到林硯東微笑的臉,心裡像被什麼溫熱的東西填滿了,堵得他說不出話來。可他仍然不敢去看他空落落的左臂。

言業死了,他想報仇都沒得報。

她怎麼就能死得那麼乾脆呢?

苗七不明白,林硯東也知道他一時半會兒想不通,也不逼他,隻道:“我們先回去吧,有什麼事回去再說。”

兩人隨即離開,走出庫房大門時,林硯東朝某個隱蔽的角落掃了一眼,但他的腳步沒有停留。

待他們的身影消失在附近,榮弋從那個角落裡走出來,神色複雜。林硯東為了苗七斷一條手臂,這是他沒想到的。

苗七這個人,從頭至尾好像都在狀況外,對於深紅的事情毫無所知。要麼是林硯東將他保護得太好,要麼是他故意放出的煙·霧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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