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像一個小bug存在於智腦係統裡,拚命隱匿自己的蹤跡,但被係統圍剿也隻是時間問題。
可時間永遠是個問題,它永遠都不等人。
“鶯鶯,答應我,你一定要好好活著,好嗎?”江河把那隻被扔到的手環撿回來,又戴在鄭鶯鶯手上。
“啪嗒。”一滴混著鮮血的淚滴落在手環上,江河抬頭,看到那隻已經空了的眼睛裡也流出眼淚來。他抬手去擦,卻越擦越多。
“我今年,已經十四歲了。”鄭鶯鶯聲音沙啞,還殘留著的那顆眼珠,看起來比旁邊那空蕩蕩的眼眶的還要空茫。
機器人的手微頓,眸中紅光閃爍。
進入諾亞前的那一晚,江河曾問過鄭鶯鶯從前的故事。鄭鶯鶯那時諱莫如深,一個字也不肯說。
“我天生比彆人瘦小,再加上得了癌症,慢慢就變成這樣了。”鄭鶯鶯的語氣很平靜,平靜得語速都沒有任何變化,“那對夫妻好像不喜歡我,他們說我是個女孩兒,女孩兒沒用,所以又去領養了一個男孩兒。”
“後來我得了病,他們終於喜歡我一點點,因為好多人給我捐款。他們給弟弟買了很多很多的玩具,堆滿了家裡的一個房間。”
“鶯鶯……”
“我也想要玩具,好心人送來醫院給我,有兔子還有小火車。我不恨弟弟,我把我的玩具分給他,可弟弟隻是摔了一跤,他們就說是我搶他的玩具,把他推倒了。家裡來了很多記者,很多人,那對夫妻在哭,所有人看我的眼神又憐憫又討厭,我就變成了一個精神病。”
“彆說了,鶯鶯,彆說了。”江河伸手把鄭鶯鶯抱進懷裡,想安慰她,卻無從開口。而鄭鶯鶯的語氣還是那樣的毫無波瀾,好像隻是在講述一個彆人的故事。
“他們得到了更多的錢,而我得到了更多的藥。沒有人相信我,醫生也說我有人格障礙,要入院治療。我反抗了,看起來就更像了,那對夫妻隻會哭,都說會哭的孩子有糖吃,可他們明明已經不小了……”
“我不哭,我在枕頭底下藏了把刀。那對夫妻來醫院看我的時候,我捅了他們一刀。”鄭鶯鶯越說,聲音越沙啞。胸口被遊戲棒刺出的傷還沒在往外流血,陣陣刺痛,像她還活著時一樣。
江河已然失語,他雖沒了身體,無法感知,但他知道懷裡的這個小姑娘身體有多瘦弱。好像風一吹就斷,卻又像野草,拚命地在活。
“也許那是大罪吧,我被歡歡殺進G區以後,觸發的副本也都像是懲罰。可我偏要活著,我偏要活下去,我不認命——”平靜終於被打破,鄭鶯鶯的眼中重現瘋魔,卻又說不出的堅定。像一堵堅硬的牆,任誰都無法打破。
她又推開機器人,重新站起來,緊握著匕首往外走,嘴裡念叨著:“還有最後一個辦法、最後一個,找到十二樂章,找到樂章就一定能行……”
她走得踉蹌,卻頭也不回。
江河想攔住她,可伸出的手又在半道放下。他又想起他跟鄭鶯鶯第一次見麵時的場景,就在G區的那片大草坪上,鄭鶯鶯倒在草坪裡,瘦弱的身體都還沒有草高。
隻是命運的一個短暫相逢,鄭鶯鶯抓住了他的腳踝,向他發出了求救聲。是求救,也是救贖,深紅之禍,鄭鶯鶯堅定地選擇了他。
他們彼此依靠、彼此需要,江河也以為他們有的是時間。他這一生都好像行走在錯誤的路上,從深紅到崇延章,都不曾真正地信任他。
“鄭鶯鶯。”江河再次叫出了她的名字。
鄭鶯鶯已然走到了門邊,聞言頓住腳步。她還是不想回頭,抬手遮著那一隻空了的眼睛,她知道江河不喜歡這個樣子。
她很努力地當一個正常的小孩兒,可她也許天生是個瘋子。要強留一切留不住的,反抗一切理所應當的,從來都不討喜。
“我很高興你選擇了我。”江河的聲音再次傳來,那聲音裡也真的有喜悅,“如果這個世界上有誰因為你的到來而高興,我是其中一個,但一定不是最後一個。”
鄭鶯鶯徹底頓住。
“還記得池焰和唐措嗎?”機器人大步走向她,最終代替她把手放在門上,推開了那扇門。江河溫和的聲音也繼續在她耳畔響起,“我聽說池焰送給你一個綠恐龍帽子,你下次見到他,記得告訴他,不要給小姑娘送綠色的東西,不吉利。”
鄭鶯鶯依舊沒有說話,但雙肩顫抖著,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
“走吧,我跟你一起。”機器人閃爍著紅光的眼睛看向了外麵的白色長廊,推門的刹那,長廊兩側的牆壁上睜開了無數的黑色眼睛。
那些眼睛齊刷刷地看過來,像無聲的審視。
作者有話要說: 鄭鶯鶯的前半段故事是有原型的,即生了女兒又領養兒子那段。
跟我同輩,蘇州地區,身邊的故事。大千世界,無奇不有。關於人格障礙和推倒那部分(這是杜撰的),前麵G區副本《人間》有提到過,鄭鶯鶯的故事基本就是這樣了。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