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暫居王府(2 / 2)

情獸 溫昶 12179 字 7個月前

棠籬盯著畫看了半晌,哇地一下,嘔出一口血來。

又半晌,他將畫掛起來,正對床幔,緩緩擦掉血跡。他不需要知道自己是誰,他隻需要知道將來他能是誰。

三日後,東山將高手名單送棠籬手中。排名第一者,空。

東山道:“排名第一者,名烏鋒,一月前神秘失蹤,可能已經不在彌城。”

“嗯。”棠籬起筆,將“烏鋒”二字填了進去。

東山瞧瞧他,嘴唇動了動。

“說。”

東山垂下頭,低聲道:“天下高手,大多被天誅暗部網羅,武藝高強,數目成迷……先生所想,其道艱難……”他隱隱猜到棠籬想做什麼,膽大包天,逆天而行,令人膽戰心驚。

“天誅暗部者,皆無姓名,代號為生,且代號必刺其背……”東山頓了頓,“那日殺手,沒有代號。”

“嗯。”

“先生……”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棠籬背對著花狐圖,一邊看資料,一邊圈名字,“暗部為皇家秘部,為皇家做事。其中高手,一部分是自小培養,一部分來自民間。願進去的人,求權,求財,求命,皆為亡命之徒。”

“先生所言有理。”

“然暗部訓練嚴苛,以死士待之。天下高手,有血海深仇者,甚少;愛慕錢權甚於性命者,甚少;不要命隻想殺人者,甚少。”他又圈了一個名字,“若有一個地方,不問其過去,不拘其將來,一事換一事,既解其憂,又保其命,比之暗部,何如?”

東山一驚,明白了棠籬的意思。皇家極尊,以上待下,暗部諸人,是為奴;棠籬想做的,是以下待上,來往高手,皆為買賣,一事一清,無主無奴。

但是……

此事想來簡單,做起來卻極為艱險複雜,棠籬他,能成嗎?

東山合手一拜,正聲道:“屬下願誓死追隨!”

“第一件事,找到烏鋒。”

“是!”

第二日,棠籬畫好《百獸圖·下》,差人給逸王送去。

晏藺看了一眼卷軸,未打開,叫人帶上《百獸圖·上》,去了菊葉軒。

棠籬坐在下位,沏了茶,擺了兩個茶杯,默默品茶。

晏藺看了茶杯一眼,心道:好巧的心思。他於上位坐下,笑:“先生久等。”

“王爺久等。”

兩人對視一眼,俱喝了一口茶。

“不知先生想要什麼?”

“錢。”

晏藺一愣。他想過無數東西,權、名、絕世珍寶、百獸之一,等等等等,但就是沒想過銀子。

不是說棠籬不缺,而是他整個人給人的感覺,乃至他畫的畫,沒有絲毫愛財之心。

結果,他竟然要錢。

晏藺一笑。愛財也好,他逸王府,最不缺的就是銀子。

“百獸圖成,晏某願與先生共同欣賞。”

等《百獸圖·下》打開,晏藺驚豔得失語半晌。他緩緩放下茶杯,低聲道:“此圖無價,先生真願意賣?”《百獸圖·上》,畫的是世間尚有的珍禽異獸,栩栩如生,妖豔詭秘,見之失神。而《百獸圖·下》畫的是傳說中的神獸仙禽,大氣華麗,活氣四溢,仿佛伸手即觸,令人心窒。

棠籬搖搖頭,“不賣。”

逸王一頓。

“《百獸圖》送您。”棠籬見他驚訝之色難掩,垂目道,“王爺於棠籬,知遇有恩,賜丹救命,又收留此孤身,棠籬無以為報,送此略表心意。”

“先生之禮,遠大於晏某所做,實愧不敢當。”

“王爺不必推辭。”棠籬放下茶杯,看著他道,“棠籬之過去,實不願再提,王爺便當他死了;今日之棠籬,一介書生,命不久已,隻願儘其所能,做能做之事,有個善終。”

晏藺懂他言外之意,意思是讓自己不必過慮,棠籬於自己,沒有什麼大秘密,也沒有什麼大威脅。他不願意做逸王府的人,但是他可以為逸王做事。

晏藺一笑,風流俊美,放肆灑脫,“先生多慮。晏某一生,沒非做不可之事,也沒非得到不可之人。風花雪月,鳥獸草木,滄海一粟,浮遊一生,隻願意快樂。”

棠籬麵色不變,“若能如此,又有何求。”

晏藺歎一聲,“既然如此,我有何求?”

兩人又談了一些詩詞歌賦,棠籬之才深,令人喟歎,晏藺與之交流,如伯牙遇子期,相見恨晚。

晏藺離開之前,棠籬道:“十萬一事,棠籬可許三事。”

晏藺笑道:“為何隻有三事?”

棠籬道:“三事之後,王爺就會問其他的了。”

晏藺隨意抽出一打銀票,漫不經心笑道:“那好,第一事,百獸園新來一隻白狐,桀驁不馴,無人能近其身,聽聞先生曾養……”

“在哪兒?”他聲音似有異。

晏藺一詫,挑眉道:“百獸園。”

棠籬飛奔而去。

東山守在門口,對晏藺道:“棠籬先生曾養一小狐。”

“你說過。”

“一人一狐情意甚篤。”

“不是甚篤。”晏藺看著棠籬跑開的方向,“是愛癡。”他的心又放下一部分。一個聰明絕頂的人,無欲無求,是可怕的事。

還好,棠籬不是。錢是假的,狐是真的,如此,甚好。

“去,保護好他,百獸園野獸甚多,他一介書生,哪兒來的膽子獨闖。”

“是。”

棠籬徑直衝進百獸園,顫聲叫道:“小狐狸?!”

百獸四起,隔著籠子,對突然闖入的陌生人虎視眈眈,不同的低吼聲此起彼伏,令人膽寒。

百獸園的人一抖,怒目而視:“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擅闖獸園!”

東山緊隨其後,見其欲動手,趕緊上前攔下,亮了腰牌,對方堆笑而拜:“大人請進。”

東山道:“王爺近日新得一白狐,托棠籬先生馴之,白狐在哪兒?”

仆從瞧了棠籬一眼,就他?

東山沉聲道:“還不快去!”

“是是是,小的這就去!”

棠籬回過神來,按住顫抖的手,麵色一斂,神情如常,隨人進去。

一進去,一白狐關在玄鐵籠中,對所有靠近的人齜牙低吼,它目光凶狠,背毛炸起,極其焦躁。

這是一隻很美的白狐。

但棠籬見它第一眼,眼神就暗了下去。

全身潔白,身材勻稱,柔軟又充滿力量,麵容精致,褐色的眼睛炯炯有神,仿佛能看到一片山野。

然,棠籬隻看了一眼。

不是他的小狐狸。

東山看著他的眼睛亮起來,又看著他的眼睛暗下去,心中也跟著失落了一下。

小狐狸不可能還活著,先生他,還期待著什麼嗎?

棠籬目光沉沉,抬步欲靠近,東山及仆從皆製止了他。

“此狐野性甚大,小心為妙。”

棠籬看著它,狐狸麵向棠籬,凶狠齜牙。他瞥開眼,“明日再馴罷。”

二人離開百獸園,歸路王府。棠籬一路無話。

就在二人即將到達王府時,他們又遇到了那個要米菜糕的傻子。

大街上,推搡者有之,破口大罵者有之,避之不及者有之,他見人就問:“有米菜糕嗎?”對周遭的聲音充耳不聞。

那人又問到棠籬跟前:“有米菜糕嗎?”

棠籬靜靜看了他半晌,男子一動不動,任他打量。

“有。”

男子的眼睛看著他。

棠籬道:“明天此時,你在這裡等我,我給你帶米菜糕。”

男子走了。

東山看著這兩個奇怪的人,一頭霧水。

棠籬卻難得一笑,“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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