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僅如此。”棠籬道,“愛財者,你能施財
,彆人也能,他能因財投奔你,也能因財投奔他人。你要給他彆人給不了的財。”
“若我沒有呢?”
“那就讓他以為你有。”
梨胭想了半天,沒有想明白。
棠籬道:“以後教你。”權謀之術,關乎人性,梨胭長於道,短於此,來日方長,要好好教。
一行人到達楚都一日後,鄢月趕來。
鄢月撞進梨胭房間,朗聲道:“美人兒,姐姐我——”</聲音戛然而止。
梨胭捂住自己眼睛,縮在棠籬懷裡,惱道:“你無禮!”
棠籬轉了一個身,把害羞的梨胭藏住。
梨胭從肩膀邊露出腦袋,眼睛水水的,“你怎麼來了?”
鄢月瞪大眼睛,愣了一愣,隨即回過神,笑道:“你動作倒是快嘛!”飛身出去,眨眼坐到房頂,大聲道:“你先親熱,姐姐在上麵等你!”
梨胭一掌合上門,抬眼期期待待:“繼續嗎?”
棠籬放開她,歎一聲:“你們先聊。”情獸五覺甚敏,鄢月就在他們頭頂,這和當著她麵親熱無甚區彆。
棠籬沒有這種癖好。
梨胭失望地垂下眼。她揪著他的袖子,小聲道:“欠著。”
棠籬啞聲回:“好。”
梨胭躍上屋頂,道:“扯平了。”
“嗯哼?”
“我壞你一次好事,你壞我一次好事。”
鄢月哈哈大笑,揪了揪她紅暈尚未散去的小臉蛋,“那可不一樣。一瞧你倆就是無聊的親親遊戲。”
梨胭哼一聲,“我就喜歡親親。”她看著鄢月,“你怎麼來了?”
鄢月笑了笑,“我想了想,覺得你上次說得對。躲久了,就躲習慣了,仗著種族天賦,暫得片刻安寧,也就不想長遠事。若情獸一族人人都像我這麼想,百年以後,或許就真的沒有我們了。”
梨胭看著她,誠實道:“但我自己也沒想好。”
“沒關係。”鄢月知道她在茫然什麼,道,“我們先回秘林,弄清楚你的身份,若能找回記憶最好,之後再作打算。”
梨胭點點頭。
次日棠籬、梨胭、鄢月三人前往秘林,距秘林一裡時,梨胭和鄢月對視一眼,發現情況不對,及時停了下來,三人往回退了半裡。
棠籬咳了咳。
梨胭道:“至少十人。”
鄢月心中升起不詳的預感,欲再度前去查看,棠籬阻止了她。
棠籬道:“不要打草驚蛇。你們身份敏感,不宜打探,今日先回去,我調懸月門人去查看。”
之前為保秘林機密,棠籬未泄露此處半分,然今日前來,情況和他想的不一樣。
情獸一族危矣。
三人提氣而歸,棠籬書信一封,派十人出去。
日落時,收到四封回信。
信上都說無異常。
棠籬皺眉。
巳時,烏鋒
回來,道:“十二高手,配箭,隱藏甚好,常人可上山,未見動作。”
鄢月心裡一咯噔。
這是守著老巢在等他們。
秘林乃情獸族地,百年來藏得甚好,暗部絕不知道。
然此刻暗部派了絕頂高手藏在荒山下……她身體一抖,一股涼意襲遍全身。
最好的情況是秘林雖暴露,然易守難攻,情獸困於秘林,雙方正在對峙。--</最壞的情況……她咬牙。最壞的情況,秘林暴露,族人遇難,暗部守株待兔,清剿不知情的漏網之魚。
梨胭也明白這是什麼意思,道:“我對秘林不熟,然我武功高於你。我們一起回去,我引開暗部的人,你找機會進去。”
“好。”
梨胭看著棠籬,“好不好?”
棠籬點頭:“對方勝在人多,逐個破之。”他教了她那麼多,為的就是讓她在各種危急時刻有能力自保,梨胭此刻的能力,殺他們綽綽有餘。
商定,二人消失在夜色裡。
幾息後,棠籬也消失在夜色裡。
然梨胭心善,或不願殺人,引而躲之,易出意外。
還是他去解決罷。
棠籬飛至荒山,從北麵往上,一路無人。
漸至荒山頂,梨胭白衣飄飄,遠立山頂,十黑衣人突現,朝其圍去。
梨胭勾唇一笑,藍色的瞳孔和鋒利的爪子在月光下詭魅如妖,她眼神冰冷,白光一閃,五名黑衣人悉數震飛。她數下勾爪,直取命門,頃刻間十人斃命。
棠籬一笑。
很好。
身後風聲微過,他凝氣於掌,伸手一抓,一黑衣人隔空被吸來,一丈處,他微不可聞一推,黑衣人胸腔一震,麵色紫脹,鮮血噴出,軟軟撲倒在地。
兩丈處,另一黑衣人震驚看著他。
棠籬手緩緩抬起。
“秘——”黑衣人隻發出一個短促的音節,睜眼倒下去。
棠籬、梨胭隔空相望。
他飛至她身邊。兩個人朝秘林而去。
荒山絕壁,非輕功高手,難以中途停下,秘林洞口,即在絕壁之中。
二人躍至洞口,山洞狹□□仄,僅一人可以通過。
鄢月站在洞口,提著燈,手微抖。
梨胭呼吸一滯:“情況如何?”
鄢月搖頭,顫聲道:“我還沒有進去。”
梨胭鬆一口氣,拉住她,“彆怕,我們一起。”
鄢月在前,梨胭中間,棠籬最後,三人一路無話。
行半裡,遇水潭,三人依次入水,奮力遊出,月光灑在水麵,波光粼粼。
秘林展現眼前。
寂無人聲,山野空曠,茅屋上雜草叢生。月光下,各處綠影幽光,氣氛瘮人。
這裡毫無活氣。
鄢月泡在水裡,冷得牙齒打顫。
這是秘林嗎?
人呢?
跑來跑去的小狐狸呢?閃來閃去的白影呢?沒有人唱歌嗎?講故事的火堆呢?
梨胭爬上岸,走到荒廢的茅屋前,石階上青苔幽綠。一簸箕扔在地上,底部已經腐爛。
她想象過秘林是什麼樣子。或許是一個普通的村莊,和人類的沒什麼兩樣;或許是一片參天樹林,他們都活在樹上;或許是鳥語花香的世外桃源,四季如春,美得如夢似幻……
沒想過它會是這樣子——碎石荒</草,破屋白土,雜亂無章,廢墟一座。
白光一閃,鄢月朝樹林深處飛去。
梨胭看向棠籬,目光茫然。
棠籬伸出手,隔空推向她,雄渾的內力包裹住她,無數暖意升起。
片刻後,梨胭衣服乾燥如初。
“沒有院子了。”她說。
棠籬握住她的手,“會有的。”
“他們死了嗎?”
“應該逃走了。”棠籬看著她,目光深深,“情獸一族能力強大,若真的對上,吃虧的是暗部。”
白光一閃,鄢月回來。她眼中發著亮光,似笑非笑,似哭非哭,“活著,活著,還活著……”她抓住梨胭,“鄢勿留了信,暗部發現這裡,全族遷徙。”
“去哪兒了?”
鄢月搖頭,“卷軸上隻說鄢森叛變,暗部埋伏,全族遷徙。”應該是怕再有叛變,所以鄢勿沒有說遷去哪兒。
梨胭鬆一口氣。
也好。隻要活著就好。
鄢月腳一軟,跪坐地上。她朝後一倒,癱在地上。
她眼眶通紅,眼中有淚,直直看著月亮。
她這十五年,浪跡天涯,逍遙肆意,從未想過要回來。
每個人都是為自己活的。
她就是想一個人活。
前提是,她知道有一個秘林存在,她知道他們在秘林活著。
當她意識到秘林可能被毀,族人可能儘亡時,她才茫茫然回過頭,明白自己最深的依戀是什麼。
她往外跑,隨時愛上一個地方,隨時舍棄一個地方,不過是知道,她有歸處。
那個歸處,是秘林。
如今,秘林沒有了,族人生死不知,或許亡散天涯。
她幡然悔悟,覺得自己十五年的揮霍是個笑話。
鄢月勾唇一笑,眼淚流出來。
梨胭看著她,心中似破了一個洞,風聲呼嘯,又冷又空曠。她踏出一步,手伸出,欲將鄢月拉起,身體一僵,喉頭腥甜,有什麼東西湧上來,梨胭唇口緊閉,狠狠一咽。
下一瞬間,她狠狠噴出一口血,驀地倒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久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