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魚貫而入——
下一瞬,湧入的人被一股強大內力震出,紛紛倒地吐血。
謝瞳心跳一停。
一襲白衣,溫潤如玉,風姿綽綽,他緩緩走到大門口,身後跟著沉默的東山和冷漠的烏鋒。
玉色麵具擋住他大半張
臉,隻能看見一雙眼睛、下巴,和一邊下頜角。
謝瞳和棠籬四目相對。
棠籬目光沉靜,古井無波,直直看著她。
謝瞳瞳孔震了又震,僵在那裡手心冒汗。
二人對視半晌。
棠籬道:“懸月門絕無冒犯暗部之心,間諜之事乃誤會,懸月今後會更加謹言慎行,絕不越雷池半步,望大人明察。”
他躬身朝謝瞳拜了拜。
謝瞳腰一軟,差點
兒從馬上滑下來。
她頓了頓,嘴唇緊抿,喉嚨有些乾:“口說無憑,你說是誤會就是誤會,我暗部威嚴何在!”
棠籬垂眼,往旁邊讓了讓,“大人裡麵請,請聽在下一說。”
謝瞳翻身下馬,執槍而入,對暗部諸人命道:“嚴陣以待!”
“是!”
謝瞳入懸月彆莊,東山與烏鋒矗立門前,四裂門板之外,黑壓壓一片暗士。暗士皆麵無表情,目光冷鷙,像殺人機器。
大街上空無一人,兩邊劍拔弩張。
一刻鐘後。
謝瞳飛身而出,長·槍帶血,目光淩厲。她一躍上馬,長·槍一震,“再有一次,暗部必誅之!”
棠籬額上冷汗如注,麵色蒼白,胸口一片猩紅,他拱手垂眼,“是。”
謝瞳盯著他頭頂半晌,最終彆開目光,眼神一淩,“走!”
烏泱泱的人頃刻散去。
棠籬倒在地上。
一天一夜過去,一個白色身影落進庭院中。
鄢月打開門,怒道:“你去哪兒了?!”
梨胭氣喘籲籲,“我去找回魂丹了!”話音一落便衝進房裡,小心翼翼給棠籬服下。
她摸了摸他的臉,隨即趴在床邊,溫順地守著他。
鄢月眉頭一皺,盯著她道:“你失蹤時棠籬還未受傷——”
梨胭埋首棠籬手掌,輕聲道:“我們吵架呢。”
鄢月心下一鬆。難怪。她吐出一口氣,吐槽道:“新婚第一天就吵架,吵什麼呢……”就見梨胭耳朵紅了紅,不回答她。
鄢月一笑,心領神會,“嘖。”
梨胭摸著棠籬的脈搏,問鄢月:“他是不是傷得很重?”
鄢月歎一聲:“大夫說傷雖重,但沒有性命之憂。謝瞳大概是懲誡之,沒有下死手。”
“嗯。”梨胭目光戀戀,癡癡看著棠籬。
鄢月一頓,目光再次蹙起來,“結契之後,你可覺得哪裡不對?”
梨胭一愣,轉頭看向鄢月,細細思索一番,“沒有什麼不同。”
鄢月盯著她,不放心道:“比如,無時無刻依戀著他,滿心滿眼愛慕著他,他眉頭一皺,你就傷心欲絕?”
梨胭想了半晌,輕聲道:“一直這樣呀。”
“哈?”
梨胭瞅她兩眼,聲音軟軟糯糯:“我說——”
“沒有結契前,我也這樣呀。”
“無時無
刻依戀著他。”
“滿心滿眼愛慕著他。”
“他眉頭一皺,我就傷心欲絕。”
鄢月:“……”何苦問哉。
“行吧。”反正都結契了,問這些有什麼用呢。“你既然回來,人便交給你了。”
閃身離開。
房間裡隻剩下新婚二人。
梨胭沉默爬上床,挨著棠籬閉上眼,緩緩入睡。
夢裡。
風聲呼嘯,北風
凜冽,簌簌大雪如鵝毛般飄揚旋轉,一片雪花落在她睫毛上。
那是一雙冰冷而澄澈的眼睛,瞳孔湛藍,清亮透明,像結冰的藍色湖泊;纖長濃密的睫毛在瓷白如玉的臉上落下一小塊陰影,像幽暗森林裡的樹影。
她速度快得詭異,如鬼似魅,眨眼消失在茫茫雪地裡。
這條路上,幾天前伏屍千裡,血流成河,目光所及,皆是斑斑血跡。
一場大雪,將所有掩得毫無痕跡,仿佛什麼都沒發生。
但,她不能當作什麼都沒發生。
天誅暗部大殿之上,三首領相隔一丈一座,中間宗恣,右謝瞳,左殷三蒼,殿下三十人,豎列三行。
三首領之上,一巨大屏風從屋頂接到最高級台階,兩邊有半丈空隙,隻能看到內裡兩麵書牆。
屏風乃玄鐵銀絲製成,輕透有光,上畫暗部標誌,乃一巨大祥雲。
圖騰之後,隱隱有一人。
極靜的大殿內,隻能聽到屏風後的人翻書的聲音。
半晌。
沉靜溫和的聲音從屏風後傳來:“二十人圍一情獸,藍光箭在手,竟讓她逃了。”他聲音帶笑,“有意思得很。”
大殿三十人,瞬間汗如雨下。
宗恣垂眼,巋然不動。
謝瞳和殷三蒼目光不變,然屏息凝神。
“歸者皆降為三等,重回後山。”他白手如玉,緩緩翻過一頁,“以一等訓之。”
謝瞳頷首,“知道了。”暗部以武功能力之高低排序,各府一等者唯十人,序號為一至十,此十人從萬人陣中殺出,乃佼佼者中佼佼者。萬人陣是一等者的初步訓練之一,一百個二等者隻能活一個。
這些人……
唉。
“退下罷。”屏風後的人道,“你們三個也退下。”
“是。”
所有人退出大殿,三人對視一眼,分彆對壹一,貳一,叁一道:“去找。”
這隻情獸不找出來,下一波回後山的就是他們。
三十三人兵分三路,融入雪夜裡。
一道白光像一顆流星墜進暗部,也像一片雪花倏爾飄落,她毫不猶豫,沒有一絲怯懦,直直朝大殿躍進——
黑暗陰沉的鐵牆之中,倏爾射出無數藍光箭——但她的速度太快了,不過發箭那一息,人已掠過箭陣,一掌拍向石門。
石門應掌而碎,上下左右四方轟隆一聲,巨大石塊朝中砸來,無一絲縫隙。
她目光一淩,使出渾身力氣,氣浪如海,雙手一排,前方巨石爆破,她穿石而過,身後轟隆一巨響。
屏風後的人聞聲手一頓,目光黑沉,嘴角微勾——真是太有意思了。
他凝氣抬指,一小股氣流直衝書櫃某處而去,花瓶碎成粉末,書櫃後一圓圓玉石按鈕被按下去。
巨石之後,鄢枝一路暢行無阻,不過十息便衝入大殿——
她毫無停頓,四爪如鉤,瞬間劃破屏風,直直朝
屏風後的人抓去。
晏沉目光一暗,以書擋之,四爪從書麵劃過,書麵一陣火星,猶如鐵板。
他側身一退,以書擊之,白光一閃,書鑿進壁中,未入部分倏爾燒起來,火光明滅。
二人空中相搏,俱是狠辣果決的招式,招招致命。
屏風爆裂,書架崩碎,無數氣浪撞擊,鐵牆震動。
倒是錯怪那二十暗士了。
晏沉一掌擊出,氣流排山倒海,鄢枝運氣相震,抿唇一閃,氣浪震肩而過,她哇地吐出一口血,哢嚓、哢嚓、哢嚓——三聲骨頭碎裂的聲音,她身體一偏,跌在地上。
瞳孔、耳朵、尖爪倏爾回縮,她退回人形。
晏沉目光未變,兩支毛筆轉瞬射出,一股氣流掐著她撞上牆壁,毛筆一下釘入其肩骨,鄢枝被釘在牆上。
二人四目相對,俱是冰冷平靜的眼神。
鄢枝肩上血流汩汩,左臂軟軟垂落,鮮血順著指尖流下。
晏沉一身白衣,纖塵不染,連站的地方都沒有絲毫碎片。
他看著四周散裂的書,歎一聲:“可惜了。”下一瞬間一紅色匕首狠狠射入她胸口,他道,“這是暗部最新的毒藥,人沾之即死,正打算抓兩隻情獸試試毒性。”他一笑,“你既來了,便試試罷。”
鄢枝嘔出無數黑色的血。
“見效真快。”他轉過身,“孤會厚葬你。”
下一瞬間,兩支毛筆彈出,一白影從後撲來,晏沉回身,凝氣以對,兩掌相撞,有什麼東西倏爾刺破掌心。
他一頓。
鄢枝一笑,美得不可方物。
她的掌心不知何時紮了一枚藍光箭,晏沉用力越深,藍光箭紮他便越深。
他手臂一麻。
鄢枝眼睛一眨不眨,拔出匕首,瞬間紮進他胸口,兩道血流飆出。
一道是她的,一道是他的。
兩口黑血噴出。
一口是她的,一口是他的。
她轉身掠走,速度凝滯。
晏沉眼中黑雲壓城,追其而去。--
謝瞳半夜歸來,暗部留守者十人,悉數暴斃。她心下一咯噔,心跳停窒,極速掠進大殿。
殿內一片狼藉,已如廢墟,屏風後血跡斑斑,她全身冰冷。
她疾聲道:“快去通知宗恣殷三蒼,秘主危險!”她不敢有片刻停留,順血跡追去。
絕崖高陡萬丈,人煙罕
至,謝瞳追至絕崖頂,兩白衣正決鬥交纏,身上俱傷口無數,白衣已全是紅黑血塊。
鄢枝遠遠瞧這邊一眼,目光一絕,不再想脫身,狠狠朝晏沉撲去,二人緊纏著跌入絕崖——
“不要——”
作者有話要說:來,一起深呼一口氣——不虐,會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