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芙很心虛。
不知道為什麼, 她覺得慕笙的表情格外的嚴肅認真。
她一個大人當小孩子當久了,偶爾也會有點小孩子的心態,看到慕笙的模樣, 心裡有點毛毛的, 就好像是犯了錯等待家長訓的孩子。
慕笙跟她一樣坐在後車座,直接問她:“小芙,打竇南漳的是不是你?”
慕芙表情停滯了一下,之後垂頭喪氣地承認:“是的。”
“為什麼不提前跟我說?”慕笙平靜的問。
為什麼不提前跟他說?
她呆了呆。
因為他要去醫院,再加上感覺到他生氣了, 她想自己把這件事情處理了,況且她當時很生氣, 隻想著給竇南漳一頓教訓。
“因為……”她小聲說:“慕笙哥哥當時要去醫院看病。而且我覺得, 是我害了慕笙哥哥, 都是因為我, 我問了竇南漳,他說,他把藥下在了你的咖啡裡,那個咖啡……是, 是我倒給你的。”
她其實真的好後悔, 如果她當時能注意點,慕笙不會遭這份罪。都怪她當時低估了熊孩子的惡毒心裡,讓慕笙跟著一起吃苦。
慕笙現在臉上還有紅疹子沒有消退,整個人看起來可憐極了。
露天的停車場裡,車內的空調關了後, 車子裡的溫度越來越高,慕芙一邊說一邊不自覺地抹了抹汗。
慕笙把事情前前後後的想了一遍,問她:“是不是韓致遠幫的你?”
“對。”慕芙這次覺得自己都交代了,就乾脆都說出來,還把磁帶和竇南漳下給慕笙的藥一起拿出來。
“磁材裡我錄下了竇南漳自己交代的事情經過,這個,這個是他給你下在咖啡裡的東西。”
她把兩樣東西都遞給慕笙。
慕笙拿過來看了看,磁帶很新,應該是她新買的,藥是用半透明的塑料瓶子裝著的,瓶子上寫的倒是瀉藥,他打開聞了聞,發現裡麵的東西沒有藥味,反倒是有一種奇怪的泔水味道。
不是什麼好東西,但肯定不是簡單的瀉藥。
“我知道了。”他把東西裝起來,打開車門對她說:“下車吧,這件事情我會處理的,剩下的你彆管了。”
慕芙忽然之間有點擔心,下了車連忙跑到慕笙麵前,抬頭看著他問:“慕笙哥哥,你怎麼了?”
“沒什麼。”他搖頭,忽然又說了句:“小芙你現在什麼都不告訴我了,也不用問我到底怎麼了。”
她驚訝地站在原地,怔怔的聽著他的話。
什麼叫做什麼都不告訴他,她隱瞞了什麼?
她有心想問,但夏天的風一吹,吹在了她還在出虛汗的身體上,她覺得鼻子癢癢的,忍不住捂著嘴打了個噴嚏,再轉眼的時候,慕笙已經在用大哥大打電話了。
她錯過了問的時機,想了想也沒有問了。
他掏出大哥大,打了幾個電話,之後看到慕芙跑來他身邊。
他沉默著,眼神很暗淡,嘴唇抿著,白嫩的小臉上就差寫著幾個大字——
心情不好。
慕芙著實不敢惹著慕笙,像是個犯了錯的小孩子一樣老老實實的跟在對方身邊。
慕笙帶著她走到了醫院掛號的地方。
果然不出他所料,竇南漳在醫院裡發脾氣。
司機彆扭的用粵語版中文跟竇南漳解釋:“竇小朋友呀,實在很抱歉,這醫院裡的醫生今天都被約滿了,除了急診之外,彆的醫生的schedule都很滿。這邊的醫院就是這樣,要提前約好,臨時來幾乎不可能有醫生閒著,實在很抱歉,今天你看不了了。”
竇南漳不信,國內的醫院基本去了就可以看病,怎麼到了更發達的國家,還要跟他提什麼預約,他覺得司機跟慕笙是一夥的,故意來折騰他,他瞪著司機,忽然想起來慕笙那明顯是塗過藥的臉,憤怒地問:“那為什麼慕笙看過醫生了,我卻不行?!”
“因為我去的是私立醫院。”慕笙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了竇南漳身邊,平靜的跟對方解釋:“提醒一下,這邊私立醫院收費很貴。如果沒有保險的話,你去一次就要幾千上萬美金。你如果付得起,我讓我司機送你去。”
竇南漳目瞪口呆。
就算小孩子對錢沒概念,也知道這幾千上萬美金是好多好多錢了,要知道他出來這一次,他媽媽下了血本也才給他一兩千美金,他去看個屁股就要上萬美金,這不可能!
“你騙人!”竇南漳憤怒的瞪著慕笙,“這不可能。”
“沒什麼不可能的。”慕笙說:“這裡是有錢人才能享受的世界,窮人想看病就要提前預約才能免費看。一般身體有問題都吃布洛芬扛著或者去藥店買些藥,你堅持想來醫院我也帶你來了,但你出不起醫藥費我也沒辦法。”
竇南漳忽然看著慕芙,憤怒的盯著她,“是你打得我對不對?”
慕笙擋在她麵前,對竇南漳說:“不要在醫院裡吵鬨,會被警察帶走的,你如果不看病我們就回酒店,路過藥店的時候我給你買些藥。”
竇南漳想了想,忽然想通透了,又指著慕笙說:“你是故意的對不對?!”
慕笙沒回答,他還真就是故意的,他故意折騰竇南漳。
他忽然之間吃了不該吃的東西,想都知道是誰動手,他可不是什麼善良的好人,自然是要報複回去的。
無論是帶竇南漳一路開車來醫院還是讓對方看不了病,都是在折騰人。
他不是什麼好心性的孩子,尤其竇南漳還讓他在慕芙麵前丟了好大的臉,他不可能不報複對方。
這還隻是開始的。
他原本也想讓人逼問竇南漳,但慕芙替他做了,他自然不能浪費她的一番辛苦。
鮑曄看著竇南漳實在頭疼,看著慕笙那個較勁的樣子也頭疼。
他活了五十多歲了,能不知道這其中的小九九麼。
慕笙那個樣子,擺明了是在折騰竇南漳,偏偏這個竇南漳看著挺聰明一娃,實際上卻傻愣愣地往坑裡跳,簡直一個地主家的傻兒子。
你說人家慕笙好歹是在美國長了幾歲,看起來還要錢有錢要人有人,竇南漳在這邊怎麼可能玩的過人家。
而竇南漳,八成還真是慕芙打的。
不然竇南漳一個剛來美國參賽的孩子,在這裡人生地不熟的,誰跟他作對。
但慕芙也不像是沒理由就找竇南漳麻煩的人。
更讓他在意的是慕笙,這個他平時認為就很沉默寡言的小孩子,居然這麼跟竇南漳過不去,說沒點貓膩他不信。
綜合今天慕笙在賽場上的表現,他覺得竇南漳很可能也對慕笙做了什麼。
簡直就是一團糊塗賬。
竇南漳那個屁股應該是真的不嚴重,他乾脆就勸:“竇南漳,要不然就回去吧,讓慕笙給你去藥店買點藥。”
竇南漳特彆不滿意的樣子,不滿的跟鮑曄說:“鮑老師,你怎麼能這麼偏心?”
鮑老師:“……”
他真心累,沒想到帶一群小孩子居然是這麼累的事情。
他乾脆問:“那你想怎麼辦?”
竇南漳當然是不知道,他指望老師給他出氣呢,但老師看起來好像是指望不上的樣子。
他吸了幾口氣,咬牙恨恨地說:“我,我不看了。”
他要是敢花幾千上萬美金在這邊看屁股被打,回家他爸能繼續把他打的屁股開花。
竇南漳悻悻的走了。
慕笙對於這個結果並不意外,他就是來折騰竇南漳的,又讓司機開車送竇南漳和鮑曄回去,還交代司機開的顛簸一點,越不平穩越好。
等竇南漳終於艱難的回到酒店,他感覺自己半條命都被去了。
慕笙沒有下車,又讓司機把慕芙也送回去。
一路上,慕芙什麼都不敢說,跟著慕笙一起回到他家。
到家後慕笙跟她說:“小芙,你先上去歇著,晚上會有阿姨來做飯,我有事離開。”
他說完,就又轉身離開。
慕芙看著慕笙走了,也沒說自己去哪,她站在客廳裡,忽然覺得這個偌大的房子格外的孤冷。
他們這算是,冷戰嗎?
還是小孩子們之間的鬨脾氣。
慕笙說的是什麼意思,她什麼事情不告訴他了?
她聽的雲裡霧裡,沒明白。
但人已經走了。
客廳裡空調吹著,她忽然冷地打了一個哆嗦,感覺鼻子不通。
糟了,她好像真感冒了。
典型的空調病。
慕芙沒興趣折騰自己的身體,立馬在客廳裡麵找藥,但她沒翻出來,有心想出去買,但從窗戶往外看了眼,入目都是成片的彆墅和綠色植被。
實在沒有便利店的影子。
算了,她還是多喝點熱水去上樓歇著。
她去廚房倒了杯熱水,去房間歇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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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笙聽了慕芙給她的錄音帶,心情很複雜。
他很感動她給他去做這些事情,但麵對她總是不說實話,也真的很難過傷心。
他其實覺得,他不需要她去打竇南漳替他出氣,她隻要把自己照顧好,什麼事情都跟他實話實說就行了,他自己可以處理竇南漳。
但是她沒有像他想的一樣做,她有很多的小心思。
他因為這一點悶悶的。
他讓人處理了錄音的磁帶,拿著磁帶去找鮑曄。
鮑曄此時剛跟一群熊孩子從醫院裡回來沒多久,覺得心力憔悴,歇了一會兒打算去吃晚飯,開門的時候迎麵撞到了想進來的慕笙。
慕笙站在門口,先跟鮑曄舉了個躬,禮貌地說:“鮑老師對不起,這麼晚還打擾您,我有事情想跟您說。”
鮑曄有種不祥的預感,他很想問他可不可以拒絕。
但慕笙沒給他拒絕的機會,說了之後徑自走到房間裡,把一直拎在手上的錄音機放在了鮑曄的房間裡。
鮑曄心中的預感更加不妙了,他謹慎地問:“你有什麼事情?”
慕笙打開錄音機,“鮑老師先聽一下這個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