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謝郬回到宮裡五天後,就聽聞謝鐸在西大營乾了一件誰都想不到的大事。
他把滎陽侯世子彭褚和廣平侯世子陶斌雙雙依照軍法給砍了!
是的。
砍了!
謝郬聽到這件事的時候,正在凝輝宮的院子裡給薑嬤嬤搗藥,當時就震驚了。
“砍了哪裡?”謝郬問。
薑嬤嬤在一旁分揀需要用到的藥材和花瓣。
“還能砍哪裡,自然是……”薑嬤嬤沒說話,隻用手指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劃了兩下。
謝郬看著她問:
“那人不就死了?”
薑嬤嬤用看傻子的眼神掃了一眼謝郬:“娘娘真聰明,人可不就是死了嘛。”
謝郬心靈有些震蕩,手中搗藥的動作略有緩慢,薑嬤嬤立刻催促:“娘娘既說幫奴婢搗藥,那就彆停呀。”
“哦哦。不停不停。”謝郬回神,加快手中搗藥的動作,不禁又問:
“那現在謝鐸怎麼樣?陶家和彭家不會善罷甘休吧?”
雖然謝郬內心覺得謝鐸此舉沒有任何問題,軍營賣花女案的案情著實惡劣的很,彭褚和陶斌作為這件事的主犯,不僅沒有受到該有的懲罰,居然還囂張至極連賣花女的父親都不放過。
他們枉顧軍法,枉顧人性,這樣的人和事在軍中殺十次頭都不為過。但凡有點良知的人都會說謝鐸殺的好!
因為彭、陶二人皆為世子,背後有滎陽侯府和廣平侯府撐腰,無人敢真正站出來指認他們,再加上之前兵部尚書田有為的混淆視聽不作為,差點讓他們逃過一劫。
謝鐸當機立斷,收集了證據,叫兩人簽字畫押,怕夜長夢多,直接依照軍法就把人砍了,這種先斬後奏的做法,大快人心!也免去很多滎陽侯府和廣平侯府在背後的運作。
隻是這麼一來,謝家和滎陽侯府、廣平侯府的梁子就算結深了,滎陽侯和廣平侯痛失愛子之後,定會對謝鐸發起報複。
謝鐸這是用自己後半輩子的安危,給那賣花女強行伸冤出頭。
這也太剛了。
謝郬忍不住在心中誇讚。
從前隻覺得謝鐸是個沒用的廢物,軟腳蝦,媽寶男,沒想到他骨子裡是有血性的,老謝的基因並沒有消失啊。
“自然不會善罷甘休。三公子砍了人之後,當天晚上滎陽侯和廣平侯就親自提刀到謝家來討公道,一夜之間,禦史台參奏三公子濫用職權,殺害無辜的折子堆積如山。”
薑嬤嬤把她所知道宮外的消息說與謝郬聽。
謝郬覺得這些反應後果都是預料之中的,謝鐸殺了人家兩府的世子,雖說找到了證據,但如果這件事按照正常流程,先關押入兵部大牢,等待三司會審,這個審訊核對的過程,沒個大半年走不完。
可大半年以後,他現在找到的證據還能不能留存不說,滎陽侯府和廣平侯府會在其中做出怎樣的手腳也不得而知,所以說,要想以最快的速度為賣花女伸冤,直接殺是最好的辦法。
當然了,這麼做的弊端也有很多。
跟兩府結仇是肯定的,其次就是落人話柄。
未曾經過三司會審的案子,在公信力方麵會很薄弱,會成為彭、陶兩家展開攻擊的重點,說不定還會以此來誣陷謝鐸公報私仇。
“嬤嬤對這件事知之甚詳,連禦史台上折子參奏謝鐸您都知道,莫不是有人刻意告知於你的吧?”
謝郬一邊搗藥一邊問。
薑嬤嬤見她猜到,便也不再隱瞞:
“娘娘聰慧過人,這些消息確實是有人故意傳遞給我知曉的。”
謝郬猜道:“將軍夫人?”
薑嬤嬤點頭承認,說:
“將軍夫人說,三公子已經被藏在府裡兩天了,滎陽侯和廣平侯府的人時時在外守著,若非有將軍在家坐鎮,隻怕他們真敢闖將軍府拿人。”
“事發當天,將軍夫人就想要人進宮傳話給娘娘知曉,想看娘娘能不能想想辦法,可將軍不許,可眼看滎陽侯府和廣平侯府越鬨越凶,將軍也不可能從今往後一直守在府裡,三公子也不可能一輩子不出門了。”
薑嬤嬤把將軍夫人的原話全都告訴給謝郬知曉,謝郬便明白將軍夫人的意思了。
漫不經心繼續搗藥,薑嬤嬤見她沒再說話,便也識分寸的閉了嘴。
謝郬幫薑嬤嬤把該搗的藥搗好了,讓薑嬤嬤把藥沫加入她做好的祛疤膏中,謝郬將藥膏罐的蓋子合上,起身說道:
“更衣。”
薑嬤嬤問:“娘娘要出去?”
“將軍夫人既然開了口,那事情總得管一管吧。”謝郬說。
如果是其他事情,將軍夫人說破嘴皮子謝郬也不會幫她,但謝鐸是老謝唯一的兒子,若他有個三長兩短,老謝豈非要斷了香火?
再說謝鐸這回做的事情,委實做到了謝郬的心坎裡。
如果謝鐸在這麼明顯的冤案上還畏首畏尾,謝郬會從心底裡瞧不起他,但他既然這麼剛,這麼乾脆利落,謝郬幫他一幫也沒什麼。
換了身衣裳,謝郬拿著薑嬤嬤特意為高瑨做的祛疤膏往明澤宮去了。
蘇彆鶴在宮外守衛,看見謝郬便迎上前行禮,謝郬聽見中正殿內有人聲,便知高瑨此時該在處理朝事。
“陛下有事在忙,我來的不巧了。”
謝郬說完便要離開,蘇彆鶴趕忙攔住:“娘娘留步。”
“陛下吩咐過,娘娘隨時可以出入明澤宮,無需通傳。”
謝郬知道高瑨說過這話,但後宮該守的規矩她會儘量遵守,免得以後成為被人攻訐的理由。
“算了吧。等陛下處理完政事我再進去。”謝郬說。
蘇彆鶴見她堅持,也不再勸,說道:
“要不娘娘去茶水所喝杯熱茶,殿內都是禦史台的人,個個口才了得,也不知要說到什麼時候。”
謝郬想想也好,有茶喝總比在殿外乾等強。
茶水所是宮婢們為高瑨準備茶水之所,有時候也會作為大臣們等候召見之處。
蘇彆鶴引謝郬入內,宮婢們見了謝郬趕忙行禮,蘇彆鶴接過宮婢手中茶,親自奉到謝郬麵前。
身為陛下最信任的侍衛統領,蘇彆鶴當然看得出來陛下對這位假娘娘動了心,平日侍奉起來絕不可怠慢。
謝郬也覺得蘇彆鶴對她的態度似乎有所改變,好像就是這幾天開始的,大概是因為她現今成了高瑨的半個盟友,高瑨特地吩咐過蘇彆鶴吧。
閒著也是閒著,不如聊聊,謝郬喝了口茶對蘇彆鶴問:
“蘇統領是並州人嗎?”
蘇彆鶴是高瑨從並州帶回京城的侍衛,但他是不是來自並州,謝郬還真不知道。
“是。臣的養父養母是並州城中的商戶,後來家道中落,養父養母相繼離世,臣三餐不濟,隻得投效軍旅,幾番磨煉之後,才有幸到陛下身邊。”
謝郬有點意外:“養父養母?”
“是。在臣很小的時候,跟家裡人走散了,差點被拐走,被養父養母相救,二老一生無子,便認了我做兒子。”蘇彆鶴對謝郬訴說往事,坦坦蕩蕩,光明正大。
“哦,原來如此。”謝郬了然,又問:
“原來如此。可你養父養母去世時,就沒給你留點家產?怎的叫你三餐不濟?”
蘇彆鶴無奈一笑:“二老對我很好,他們是留了的,隻是被本家親眷拿走了,我並非親生,也不怪他們。”
每個人背後都有自己的故事,謝郬道:“如今就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