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什麼輕?今兒是我們老夫人做壽,識相的趕緊滾。”
謝郬心情本就不爽,再被這門房氣個夠嗆,用了最大的忍耐壓製住脾氣,一字一句重申:
“我說,我、叫、謝、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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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府花園裡搭了暖棚,銀絲炭如不要錢似的往暖棚裡加,將冬日裡的室外花園都烘得暖意熏人。
賓客們誰不說這麼大的手筆,也就是蔡郡王府出身的將軍夫人拿的出來。
東西南北四方花園連起來開了足足百桌有餘,男女分席而坐,以暖簾隔開,幾邊宴會都是同樣的人聲鼎沸,熱鬨非凡。
曹氏穿著一身嶄新的醬色衣袍坐在主桌壽星的位置,主桌上還有蔡氏、謝苒及謝家的兩位嬸娘,信國公夫人及兩位小姐、長寧候夫人及小姐等,主桌附近坐的也都是與蔡氏素日裡交好的親朋,今日響應蔡氏的邀請,來給老夫人曹氏過壽。
長寧候夫人王氏敬過酒後說道:
“將軍也是的,怎麼不等老夫人壽辰過後再走,憑的叫老人家留一份遺憾。”
蔡氏解釋:
“他也想留下來著,可軍情緊迫,耽擱不得,連陛下要為他設宴送彆都來不及。”
信國公夫人幫言道:“軍情是這樣的,片刻都拖不得。我們禮朝有謝將軍在,才使得我等婦孺百姓,平平安安在家中坐著。”
周圍賓客也跟著附和,直說軍情大過天什麼的,蔡氏起身代替將軍給諸位敬酒,賓客無不逢迎。
敬完酒後,蔡氏坐下以帕子掖了掖嘴角,也順便遮掩了一番嘴角僵硬的笑。
謝遠臣是收到邊關軍情才走的,可走之前兩人為兩個女兒的事情鬨過一場齟齬,謝遠臣對謝郬的那顆心都快偏到胳膊肘了,合著隻有謝郬是他女兒,謝苒就不是了唄。
這些事情,蔡氏當然沒法與外人說,隻能悄悄藏在心裡。
長寧候夫人看向坐在曹氏身邊溫順如水幫著布菜的謝苒,隻見她輕聲細語,姿態優雅的將曹氏照顧得無微不至,不禁由衷誇讚道:
“苒姐兒越發懂事了,怎麼也想不到,這麼個嬌滴滴,柔弱弱的小姑娘,竟能背著我們這些姨母做了那麼大的事,真乃女中豪傑,不愧為將門虎女。”
桌上這些人全都是蔡氏故事的第一批收聽者,如今甚囂塵上的救駕流言,除了有蔡氏在背後推波助瀾,與這些人的交耳相傳也脫不開關係。
“快彆誇她了,還懂事呢,早上還在纏著我說要到北郊去跑馬,這麼大個姑娘,成天就知道惦記著玩耍,不害臊。”蔡氏輕鬆將話題岔開,免得謝苒不會應對,露|出馬腳。
一桌子的人紛紛被蔡氏的話逗笑了,信國公夫人說:
“姑娘才多大,你對苒姐兒管得也太嚴了。不過也是虧得你,才養得苒姐兒心細膽大,秀外慧中。”
麵對誇獎,蔡氏又是一陣謙虛。
長寧候夫人小聲湊到蔡氏耳邊問道:“如今從陛下那邊退了婚,那苒姐兒今後有什麼打算?”
蔡氏看了一眼謝苒,輕聲歎息:
“唉,還什麼打算呢。他們父女瞞著我自請入宮時,就沒想過後路,好好的黃花閨女來了這麼一遭,雖說在宮中是與陛下做戲,可終究壞了名聲,誰還敢要她。我看哪,今後也就是做個老姑娘的命,所幸我們謝家養得起她,無妨的。”
長寧候夫人當真了,說道:
“怎麼了就要做老姑娘?咱們這樣的人家,誰不是替陛下做事,隻是做的事有大有小,各有不同罷了。苒姐兒身為女子能舍得一身名節,是為大義,這般有情有義的女子若做了老姑娘,豈非可惜。”
蔡氏佯裝歎息,長平侯夫人又問:
“對了,既然苒姐兒都入宮了,如今判臣伏誅,陛下就沒直接留苒姐兒在宮裡?”
蔡氏指了指謝苒,壓低了聲音,模棱兩可的說:
“她呀,不願意。”
長寧候夫人立刻明白了蔡氏的意思,就是說,陛下留了,隻是苒姐兒自己不願意在宮裡,陛下總不好勉強。
“唉,苒姐兒真是個率性的孩子,也是家裡有底氣,其他人家是羨慕不來的。”長寧候夫人感慨後,又說:“你放心,我這個當姨母的可不能叫苒姐兒這麼好的女子當了老姑娘,今後若有合適的,我定幫她相看著,包在我身上。”
長寧候夫人是京中貴圈中出了名的好做媒,人麵也廣,誰家有什麼適齡的郎君小娘子,問她準沒錯的。
蔡氏當即便承了長寧候夫人的情:“那我就先謝謝了。”
兩人湊到一處喝了杯酒,長平侯夫人又說起信國公府大郎君之事,與信國公夫人抱怨:
“你家大郎又沒瞧上,這都第八個了,他也老大不小,究竟是想要什麼樣的天仙,你與我說個清楚,也省得我為他白忙。”
信國公府的符家大郎年方二十三,家世通達,自己也事業有成,唯獨這婚事多有不順,信國公夫人為了大兒子的婚事簡直要愁白了頭。
“好了好了,我知你辛苦。回頭事成,我給你包個最大最大的紅封,保管叫你京城第一媒婆的美名傳天下。”信國公夫人說。
長平侯夫人被她逗笑,本就是老姐妹間的互相打趣,說媒這中事情要的是你情我願,稍微帶點勉強,將來婚後都是麻煩,本就強求不得,隻是這符家大郎回回都不說拒絕人家的理由,弄得長平侯夫人不好為他量身物色。
趁此機會,長平侯夫人問信國公夫人:
“你這個當娘的就不知道兒子的喜好?與我說說,我還等著領你的謝禮紅封呢。”
信國公夫人為難搖頭:
“搞不懂他。我都要懷疑他是不是……唉。”
蔡氏噗嗤笑了出來:“呸呸呸,哪有親娘這般編排自己兒子的。”
幾人跟著笑了起來,正其樂融融之際,就聽見前院傳來一陣嘈雜的呼喝聲,然後就是幾聲巨響,幾個人被踢進了花園,撞在花園周圍的暖棚上,把暖棚一角都給砸塌了。
眾賓客紛紛往聲音源頭看去,發現被踢進暖棚的居然是幾個謝家門房仆役,所有人心頭皆閃過一個念頭:
喲,有人來砸謝家的場子?
謝鐸在男賓席宴客,父親不在,他是家中長子男丁,宴賓客的責任就落在他身上,他與幾個堂兄弟一同正在跟兵部侍郎家的大公子飲酒,就聽見外麵傳來的嘈雜打鬥聲。
放下酒杯就喚了護院家丁往外衝,倒要看看誰膽大包天,敢到他謝家來鬨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