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最後一課(1 / 2)

出來春遊, 自然不會帶太多的食物,飯量小的也就一罐八寶粥,一根火腿腸一個麵包。可劉胖子倒好, 一個大的雙肩背包, 裡麵塞得滿滿當當, 活似一個小型超市。

他好像不停的在吃,卻一直沒有吃完。

“班乾部, 餓的不行了?”劉胖子一臉譏笑,艾亭咬牙切齒。

兩頓不吃而已, 沒什麼的!

睡覺,睡著了就不餓了!

眾人並沒有聚在一起, 有的在一樓, 有的在二樓。男生們很自覺的全在一樓待著,將整個二層留給女孩子。

天色暗了, 臨近五月的氣溫並不算暖和,這種荒無人煙的野地郊外更是清冷, 女生們抱在一起依偎取暖,男生們則分散開, 裹著單薄的外套各自睡了。

江岸雪卻失眠了,他望著黑壓壓的夜空, 虧得有月光照明,不至於伸手不見五指。

擱在一天前, 他絕對無法想象自己會遭遇電影裡才會有的經曆。

那個人美心善待他人溫柔如子女的容采荷,居然會將她的學生全部囚禁起來。

五天的時間。

正常人不吃不喝三天就完了,更彆提現在僧多肉少。而且這座廢棄工廠四麵環繞著高壓電,地下是水泥,周遭沒有一花一木, 杜絕了點火放煙求救的可能,根本是無處可逃。

這才是第一天,等到第二天,第三天……人們隻會越來越絕望,在絕望之下,人會瘋狂,什麼事都乾得出來!

“江岸雪。”本該睡著的居桐突然叫人。

江岸雪愣了下:“你沒睡?”

“這種情況怎麼睡得著。”居桐臉色蠟黃,唉聲歎氣道,“我昨晚還躺在床上玩著遊戲機,吃著薯片,喝著冰紅茶,還在日記裡寫期待明天的春遊。哪想到才短短24小時不到,我的生活天翻地覆。”

江岸雪說:“總會有希望的,等天亮了就找出路。”

“怎麼找呢?咱們又沒有翅膀,不會飛,手機也被沒收了,江岸雪你跟我說實話,咱們會不會死在這裡啊?”

“不會。”江岸雪不加思考便說道,他拿著居桐的外套往居桐身上提了提。

居桐看著江岸雪的眼神,不由多了幾分崇拜欽佩之意。江岸雪才十四歲,比班裡的任何人都小。他是曾經上過報紙的天才兒童,4歲上小學,11歲上初中,14歲讀高二,和他們這些十六七歲的青少年做同學。

拋開這些光環,單算心智,江岸雪這個小屁孩卻比他們穩重鎮定的多。

居桐將臉埋在衣服裡,聲音哽咽:“容老師是瘋了嗎,她為什麼要這樣!”

不知道。江岸雪閉上眼睛,他也不知道。

“居桐,彆那麼悲觀。”江岸雪拍了拍居桐顫抖的脊背,安慰道,“咱們一連失蹤五天,家長肯定會去報警的,你放心吧。”

居桐眼前一亮:“啊,對!我給嚇傻了,居然忘了這個。咱們明天不去上課,學校方麵也會追查的吧?今晚不回家,我爸媽肯定著急,沒準現在就問學校去要人了。”

江岸雪道:“先睡吧,補充睡眠,保持體力。”

江岸雪以為自己不會睡著,不想閉上眼睛之後,沒多久就迷糊了,他睡得很淺,哪怕是臨近的腳步聲都能聽見,更彆提一道破空的慘叫了。

“王虎死了,王虎死了!!”一個男生連滾帶爬的跑了過來,泛白的天際照映出他慘白如鬼的麵色。

江岸雪瞬間驚醒,和居桐等人一塊跑去查看。

王虎依舊躺在昨晚睡覺的地方,他的臉上全是血,頭被重物反複擊打,深深凹陷,如同一個爛西瓜堆在脖頸上,場麵血腥可怖!而在王虎的屍體旁邊,染著鮮血的鐵錘靜靜地躺在那裡,而王虎原本死死抱在懷裡、裝滿食物的書包,不翼而飛。

“是誰殺了他,是誰乾的!”王虎最好的朋友周暢抱頭痛哭,嘶聲力竭,“為了吃的就不要良心了嗎?王虎招誰惹誰了,你們誰沒受過他的照顧?你們要不要臉啊!”

衛生委員於心急了:“少在那裡賊喊捉賊,昨晚你離王虎最近,你就睡在他旁邊!”

周暢淚流滿麵:“你什麼意思?你覺得是我殺了王虎嗎?你有沒有腦子,我跟他什麼關係,我怎麼可能殺他!”

“周暢說得對。”梳著馬尾辮的女生說道,“大家都是同學,有些人讀小學的時候就認識了,這麼多年感情,怎麼會為了一口吃的就殺人呢?”

“趙璐璐,你說得簡單,大家都一整天沒吃沒喝了,現在忍得了,再來五天,誰受得了?”

於心:“嗬,聽你這意思,難道王虎是你殺的?”

“你放屁!”

“昨晚鐵錘是誰保管的?”安靜半天的江岸雪突然問道。

眾人一陣沉默,離老遠的劉胖子舉手道:“誰也沒有保管,就擱院子裡放著呢!”

王虎的慘死,不同於王麗和體育委員,他就好像一個炸彈在同學們之間爆炸了,炸的所有人麵目全非,炸的他們腦子嗡嗡作響。

是啊,沒有食物,會死的。

可以忍著饑餓不吃飯,但是水呢?沒有水源,最多三天,人會虛脫的。

一時間,學生們之間的氣氛變了。

人人捂住背包,護好裡麵為數不多的食物,警惕的看著彆人。就算是膽子小的女生們也不再抱團,彼此離得遠遠的,生怕遭到暗算。

一整個上午過去,艾亭連續三頓不吃飯了,縱使她有多半瓶水解渴,但實在解不了餓。她艱難的爬起來,一步一步尋著香味,她看見了一袋沒有打開的脆脆腸。

艾亭眼前一亮,身體超越頭腦的支配,急忙跑過去撿起脆脆腸,撕開包裝袋,狠狠咬上一口,咽下!

“班乾部,忍不住了吧?”嘲諷聲從背後傳來,是那個足有160斤沉的劉胖子。

艾亭瞪大眼睛:“你……”

“餓了就吃吧。”劉胖子笑眯眯的說著,意有所指的舔了舔手指,眼神曖昧,似笑非笑。

艾亭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劉胖子邁著輕悠悠的步伐走到艾亭身後:“班乾部,你說你吃了我的脆脆腸,總得給點報答吧?”

艾亭眼前發花,腳下虛浮:“你想乾什麼?”

“聽說你長大預備當模特,這身材保持的挺好啊!”劉胖子伸出手輕輕搭在艾亭的後腰上,“你也十七歲了嘛,來沒來那個呀?”

“你!”艾亭大怒,轉身一巴掌甩劉胖子臉上,“垃圾東西,你無恥!”

“我給你吃的讓你不餓死,你反倒罵我無恥?”劉胖子氣急,反手給了艾亭一耳光,“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你在吃東西的時候怎麼沒想過代價?會有一包吃的好端端等在那裡去撿嗎?做什麼春秋大夢!”

“乖乖給我躺下脫衣服,收起你那官架子吧!我這裡還有好多好多吃的,你隻要聽話,我可以分給你一些!”

艾亭氣的臉都紅了,破口大罵道:“我呸!也不看看自己什麼貨色,你也配碰我?滿嘴噴糞的狗東西,你給我滾!”

劉胖子怒極,擼起袖子朝艾亭撲過去:“敬酒不吃吃罰酒,知道嗎,我早就想艸你了,從開學第一天我就想玩死你了!”

艾亭後背著地摔得生疼,她死命護著自己,大聲叫喊:“你不要臉!救命,救命啊,放開我!”

“他們都自身難保了,誰還會管你!”

“救命啊,救救我,救命!”

艾亭扯破喉嚨的叫喊終於吸引了其他同學,周暢一看,快步朝這裡狂奔而來,他一個飛踢踹開劉胖子,一陣狂亂的拳打腳踢下去,打得劉胖子鼻血橫流。

“媽的!”劉胖子大罵一聲,撲過去和周暢扭打在一起。周暢雖然分量輕,但身手不錯,發力一推,劉胖子直挺挺的摔倒,頭部“咣當”一聲撞牆上,整個人癱軟下去。

周暢和艾亭都愣住了,艾亭哆哆嗦嗦的伸出手指去試探劉胖子的鼻息,嚇得她連步後退,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流:“他死了,他死了!”

“什麼?”周暢腦子轟的一聲,他趕緊過去試鼻息,聽心跳,摸頸動脈。

“怎麼會這樣,我,我殺人了,我……”周暢徹底慌了神,他抓著自己的頭發驚慌失措的喊道:“怎麼辦,我該怎麼辦啊,我殺人了,我會不會被抓啊,我會坐牢嗎,被槍斃嗎?”

“不會的不會的!”艾亭抓住周暢的手,不斷安慰道,“你是為了救我才不小心殺人的,這是誤殺,你還是見義勇為,所以不會有事的,你彆害怕!”

周暢六神無主,把艾亭當做唯一一個救命稻草:“真,真的嗎?”

“真的,你就當什麼事也沒發生。現在大家都自顧不暇了,沒空理會這個的,胖子是自己不小心摔倒的,不關你事!咱們應該去找胖子留下的食物,還剩四天,不吃不喝堅持不了多久的。”

周暢恍然大悟,總算找回了幾分理智:“對,你說得對。”

工廠很大,不算院子的話,光是廠房就有四層樓,一層樓三百平,容納僅存的二十幾個學生綽綽有餘。如果他們彼此成心躲起來的話,尋找起來也不容易。

艾亭和周暢一門心思全在劉胖子的食物上,時間一晃到了下午五點。

艾亭吃了三根脆脆腸,肚子裡好歹有食,周暢昨天吃了兩塊王虎給的巧克力,雖然現在也餓,短時間內倒也撐得住。

走著走著,迎麵遇上兩個人,艾亭和周暢的精神高度集中,當場擺好架勢,隨時準備反擊。

居桐伸手擋住自己:“乾嘛呀,嚇我一跳。”

艾亭一看是居桐和江岸雪,緊張的情緒稍微放鬆了些許。畢竟在班裡,艾亭的朋友屈指可數,也就隻有性格溫柔不計較的江岸雪,和性格灑脫沒心沒肺的居桐願意跟她說說話了。

周暢伸長脖子朝遠處看看:“其他人呢?”

江岸雪道:“同學們都分散開了,我跟居桐也隻遇見你們倆。”

其實現在分散開,遠比群聚要安全的多。

江岸雪心裡明白,雖然他不願承認。

王虎的死是個導火線,現在隻需來一個爆炸,這枚炸彈可以碾碎人的良知,擊潰人的理智,將脆弱又經不起考驗的人性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走上三樓,在樓梯口,江岸雪等人看見了一具屍體。

那是艾亭的同桌,長相平凡,在班裡也沒什麼存在感的女生。她很明顯是從樓梯上滾下來的,前額血流不止,深深凹陷,是被鋼管之類的東西敲打後的痕跡。

“天哪!”艾亭近乎崩潰的哀鳴讓眾人心裡一陣刺痛。

往樓上走去,爭搶廝殺的聲音直挺挺的朝江岸雪等人砸來。

在三樓的某個房間內站著五個人,他們有的手拿木棍,有的手拿鐵板,還有的攥住生了鐵鏽的鋼管,他們互相扭打在一起,隻為了角落裡靜靜俯視眾人的運動背包。

它好像在獰笑,嘲諷著人人為了它,泯滅了良知和神智,變成了一具具怪物,一個又一個嗜血的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