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曦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想, 她沒沈斐那麼堅定,念頭隨時有可能搖擺,也許會去鳳凰山幫忙, 也許會跟沈斐一起回京城。
回京城相當於束縛,要一直守在沈斐身邊,沒辦法遊曆, 也沒辦法去找鬼穀叛徒,秘籍更拿不回來, 她愧對師祖養育之恩。
但是走了沈斐怎麼辦?
他一身毛病, 自己都照顧不好自己, 偏偏肩上又擔著重任, 如果隻是普通的富家少爺不管就不管,就算嗝屁了對整個大順能有什麼影響?
偏偏沈斐就是那個能影響整個大順的人,現在瞧著沒出事, 一切正常運行, 那是因為他還能撐得住,一旦他倒下,整個大順立馬亂套。
太後會安插人手進朝廷,元軍和各個附近的大國瞧準機會, 立馬揮刀過來,隻要一打仗,無論誰打誰, 受苦受難的都是老百姓。
所以沈斐其實至關重要, 相當於大順的心臟, 心臟一死,附近的器官很快壞掉,殃及其它地方,最終內有憂,外有患,被人四分五裂,並入彆人的版圖中。
沈斐雖然對自己不咋地,但是對國家大事還是很上心的,換了一個人或許隻顧吃喝玩樂,享受權利帶來的快感,國家大事是什麼?丟一邊去。
如此還不如讓沈斐穩坐,好歹國泰民安,百姓安居樂業,其實這就夠了。
這個世道能讓所有人吃飽飯已經難能可貴,朝曦不在京城,就那麼個窮鄉僻壤的地方,家家戶戶生三四個孩子都能吃上飯,還不算好嗎?
她倒是聽說過彆國,很多人靠吃觀音土,啃樹皮過活,與他們相比,大順不知道幸運了多少。
人要懂得知足,也要懂得感謝,更要顧全大局,個人私事先放一邊,朝曦時常問自己,假如沈斐跟她沒點什麼,這樣的人渾身病痛,她會不會置之不理?
答案肯定是不會,這麼一個跟百姓掛鉤的人,怎麼可能不管,救他一個等於救無數百姓,這個數朝曦還是會算的。
難道就因為他是沈斐,就不管他了?
他要真是單純懶得吃飯,懶得喝水倒也罷了,叮囑鏡花姐姐強逼著他吃便是,偏偏那個腿不能不管,瞧著不像普通寒症,更像九鳴針法留下的後遺症,一般人對付不了,還是要她來。
這琢磨來琢磨去,朝曦總算琢磨透一個道理,她就是不能離開沈斐。
算了,本來也沒打算離開,想這麼多都不過是在給自己找留下來的借口而已,事實如何,朝曦心知肚明。
說白了她就是放不下沈斐,真要數的話,她去鳳凰山也能救下不少人,隻不過鳳凰山已經熄火,路也斷了,等她繞過去,黃花菜都涼了。
也許還留下很多重傷的人,想一想他們為了大順,為了鳳凰山犧牲自己,沒人治最後淒慘而死,心登時揪了起來,頭更疼了。
到底是去鳳凰山,還是留下先給沈斐治腿?
朝曦糾結無比,人走到半路,差點忘了自己出來乾嘛,瞧見藥箱才想起來,要去給人治手來著。
屋子已經分好,沈斐單獨一個屋,鏡花和水月還有廚房的婆子和女眷一個屋,然後是侍衛們,十幾個人擠一個,家丁們同樣,不是出來玩的,帶的家丁和女眷特彆少,就幾個做飯,伺候,和喂馬的,其它都是侍衛。
朝曦一間屋子一間屋子的找,總覺得侍衛們長一個模樣,又都穿著盔甲,更加認不出來,她乾脆高喊一聲,“方才是誰在馬車左邊丟木板?”
馬車有兩個輪子,下急坡的時候兩邊都有人隨時丟木板控製速度。
朝曦站在走廊上,喊的聲音又大,幾個房間都聽得到,以為是來算賬的,期期艾艾半響才有人出來,“是我。”
雖然不知道朝曦姑娘的身份,不過能來去自如在王爺身旁,必然是不低的,搞不好有權利拿捏他們。
“手給我看看。”朝曦邊說邊打開藥箱,“我是你們王爺的貼身藥師,方才瞧見你的手被馬車刮傷,過來給你包紮一下,放鬆不要怕。”
那人果然鬆了一口氣,老實的將手伸出來給她看,這隻手一看就知道吃了不少苦,手心儘是老繭,手背有輕微裂傷,刮倒是沒刮到,之所以流血是因為碰到了凍瘡,傷口裂開造成的。
“手怎麼腫成這樣?”
男人中很少有像沈斐似的,手指纖長,皮膚細膩,大多骨節粗大,手心有繭,手背粗糙,不怎麼愛惜自己。
“天冷凍的。”侍衛如實回答。
“說的好像我跟你不在一處似的。”朝曦伸出自己的手,“我的手怎麼沒凍著?”
說來也奇怪,她特彆耐凍,每天跑來跑去,乾這乾哪,穿得還薄,就是沒事。
像是被冷風避開了似的,晚上隻需蓋一床被子便可,一雙手總是給人檢查傷口,前前後後要洗好幾次,條件不足,沒有熱水,用的都是冷水,實在急了水都來不及端,直接抓一把乾淨的雪洗洗。
沒有刻意保養,也很少用熱水泡,手就是白嫩細滑,從來沒生過瘡,也沒凍壞過。
“是不是還有很多人跟你一樣?”朝曦瞧見他另一隻手也是如此,乾一樣的活,一樣訓練,一樣練功,其他人肯定也跑不掉。
那侍衛頜首,“光我那屋十個人裡麵六個如此。”
朝曦挑挑眉,從藥箱裡拿出幾瓶藥,“白酒兌這個,調成稠狀抹在傷口處,輕微的抹白瓶,中度的抹藍瓶,重度的就你這樣的抹紅瓶,每個人都要抹,有病的治病,沒病的預防,用完了再找我要,我說的都記住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