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穀裡時朋友不少,出了山穀朋友更多,沈斐還專門安排了人飼養它,說這廝逗的很,閒著沒事就坐在營地門口,有人提著東西進來開心的屁顛屁顛,一旦有人拿了營地的東西出去,那不得了,非得鬨一場不行,好幾個人拉都拉不住。
營地每天都有重傷的人被送出去,這廝舍不得,擋住大門不讓走,它極通靈性,鼻子又靈,今個兒趴誰床邊守了一夜,第二天那人必死,久而久之嚇得士兵們不敢讓它晚上跟過來,專門給它安排了個帳篷,日子過得極是瀟灑。
朝曦這一路沒少擔心它,心裡七上八下,特彆難受,來之前還趴在沈斐懷裡待了一夜,沈斐不知道她為什麼,但是格外配合,一動不動讓她抱了很久。
想象中平安受傷,慘死,各種畫麵,唯獨沒想過這廝過得這般舒坦,有人喂,有人養,還有人玩,沈斐還專門安排了倆人溜它。
比朝曦過的還悠哉,朝曦這一路深的淺的沒少踩,每天早上還要拖著沈斐晨練,不讓他做馬車,讓他跟著馬車走一個時辰,一個時辰後才放過他。
嬌生慣養的沈斐開始受不了,後麵竟也習慣了,不用她喊,自己起來,跟著長隊緊走慢走。
並非沒有收獲,活動的多,飯量便大,沈斐明顯瞧著精神很多,臉色沒以前那般蒼白。
到了營地後這人更忙,每天與各位將軍商量如何北去攻擊元國,打到它怕為止。
否則元軍不吃教訓,下次還敢來,沈斐野心大,朝曦有次去了他專門處理公務的帳篷,發現這人將元國的地盤劃在大順下。
他想吞並元國。
怕是想了很久,地圖上密密麻麻都是作戰計劃,沙圖上插滿了大順的旗子,這些都是他準備走的路線,居然還考慮過從懸崖下爬過去,那麼高,就是朝曦這樣的老手爬上去都有風險,隻要半路上一個鬆懈,人也差不多玩完。
小命隻有一條,但體力用儘之時誰還顧得上,隻想一死一了百了。
朝曦體會過這種感覺,她也並非一直都是爬山能手,開始也經曆過好幾次絕望,好幾次想放棄,最後才能爬上爬下鳳凰山。
聽說鳳凰山的背麵還有山,那座山後才是元國的地盤,想一想元軍攻來多不容易,換位思考,大順的兵馬攻去元國,也極是不易。
並非沒有平坦的陸地,隻不過有大群元軍守著,不好攻。
沈斐想走哪條路?
朝曦是不建議走山路,不好退,走水路這個天都上了凍,也不太現實,陸地就要與元軍直麵碰上,總之無論走哪都是千辛萬苦。
元國著實占儘先天條件。
朝曦隻是個普通人,沒有沈斐那個腦子,擔心也沒有用,乾脆做好自己該做的事,給前線退下來的士兵包紮傷口,不知道用了什麼東西,很多傷口不好痊愈,總會反複感染,讓人喪失戰鬥力。
她一問才知道,元軍的人在刀上和箭上塗了金汁,就算反複清洗也沒用,它會不斷感染病人。
條件差,藥也不夠用,幾乎沒有痊愈的可能,所以一旦被元軍的刀和箭射中,幾乎等於判了死刑。
朝曦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花椒和鹽煎水,給他們清洗傷口,削去腐肉,刀傷還好,箭傷一般都是兩麵穿透,裡麵是器官,總不能也削去?
朝曦為了這個事愁了好久,幾乎有些魔怔,白天給人看病療傷,晚上瘋狂翻她的醫書,希望能從上麵找到些什麼。
主要是抑製反複感染的法子,醫書告訴她,除了反複清洗,吃藥抵抗,幾乎沒彆的法子。
朝曦覺得光吃藥抵抗和反複清洗還不行,還需要做些彆的。
聯想到沈斐最近胖了不少,身體也好了些,乾脆讓他們多出來走動走動,曬曬太陽,自己閒著沒事用鹽水清洗,先做個觀察,總比坐以待斃好。
每個人身體不一樣,有些人用這個法子好了,有些人沒有,朝曦原來接觸的病人都是小病小傷,即便到了南山,土壤軟,幾乎沒死太多人,而且傷口一般是砸傷,大家看她是女孩子,會照顧她一些,不讓她處理太慘的那種,一旦有人病情轉危,立馬便會被其他人接手。
朝曦差不多全無壓力,沒怎麼見過死的病人,到了這裡受傷的人實在太多,根本沒有差彆對待,每個人都要接觸各種病人,朝曦也不例外,陡然見了這麼多條人命在她眼皮子底下悄無聲息離開,自己卻無能為力,那種感覺真的很難受。
說不出,道不明,憋在心裡,每天心情都很沉重,連平安□□都不能安慰她。
帳篷的門大,平安的身子能過來,幾乎每天都跟朝曦一起睡,把沈斐的位置擠沒,沈斐已經好幾天沒來過。
他還在為攻打元國做準備,而且朝曦聽說他準備去前線了。
前線更加危險,直接麵對元軍,兩軍明著熄火,實際上還是時不時會有個小摩擦。
沈斐將陣線拉到元軍和大順的交界線前,不知有意還是無意,正好在鳳凰山外,這裡最多算個後營,處理前線留下來的傷患和供給,免得被敵軍一網打儘。
沈斐要去前線,朝曦自然不可能安心留在後頭,她也要去。
沈斐不想讓她去,說是不安全,朝曦說了一個讓他無法拒絕的理由。
“你這麼弱都能去,我為什麼不能去?”
沈斐沉默了很久,最後還是依了她,但是要她保證,不能逞強,不能去太危險的地方,也不能一個人離開軍營,去山上采這個采那個,總之吃的喝的不夠要告訴他,他會讓人安排。
這回朝曦沒跟他杠,答應了下來,其實整個軍營明明就她功夫最好,偏偏沈斐誰不擔心,就擔心她。
也不知道到時候誰幫誰,如果不玩那些虛的,朝曦敢保證整個軍營,乃至整個元軍,沒人是她的對手。
比力氣還是比技巧,比武功還是比暗器,沒人比她玩的溜,想用人輪戰也沒用,朝曦的銀針上有毒,這種普通的銀針隨處可買,幾乎可以說取之不儘,用之不竭,最擅長對付人輪戰,人越多,倒的越快,一灑倒下大片。
她身上不知道藏了多少毒.藥,用完了去森林抓回條毒蛇,隻要一滴,在稍稍加些彆的東西,就夠她給好些銀針塗毒。
元軍那麼可惡,不弄死他們,總覺得自己的武功白學了,朝曦不想守在後方,她要上前線打仗,一來保護沈斐,二來讓自己的功夫有個用途。
上前線首先要翻過鳳凰山,再走一天的路程,到兩軍交戰處,這個過程十分磨人,朝曦懷著滿心仇恨,在走了兩天後都有些蔫,沒想到沈斐居然還能堅持,而且每次都是他帶頭走。
這人到底是弱,還是強,朝曦登時有些摸不透,說他弱吧,一樣的路程,很多強壯的侍衛,就連朝曦都有些受不了,要知道鳳凰山朝曦可以經常來來回回的跑,可能好久沒爬過,有些不適應,腳下磨出泡,疼得厲害。
但也比一般人強,沈斐居然比她還厲害,沒有喊過一聲累,堅持走三個時辰休息半柱香,走三個時辰再休息半柱香。
半柱香太短,每次坐下就不想起來,每次都是沈斐帶頭,想一想他這樣的貴公子都能堅持,不能比他差不是?於是一路緊趕慢趕,用了兩天半左右翻過鳳凰山,再走一天差不多就能到地方。
隻有晚上能休息,躺下的那一刻朝曦有種幸福的感覺,她原來雖然也爬鳳凰山,但是沒這麼趕,幾乎走走停停,反正一個人,累了就休息休息,哪想到跟著沈斐連休息都有規定時間,半柱香揉揉腳的功夫都不夠。
難怪總有人說他鐵麵無私,如果他騎著馬,坐著馬車還會有人抱怨他腐敗雲雲,但是人家也是一腳一個印走過來的,大家隻能佩服。
朝曦也改變了對他的看法,從弱,變得稍稍強了一些。
傍晚大家在做飯,朝曦趁著功夫將沿途遇到的毒物和藥收拾收拾,她跟旁人不一樣,一路走來看到什麼都會花些功夫采回來。
然後順著隊伍留下的痕跡追上大家,晚上睡在帳篷裡,沈斐不讓她單獨在外頭。
飯是沿途打的獵物,煮的肉湯,喝完全身舒坦,朝曦往沈斐帳篷裡一躺,深深睡去,沒有一點睡前猶豫,幾乎倒下就能睡著。
沈斐還要處理各地運來的奏折,小事已經被眾大臣自己消化,一些拿不定主意的事才會運來他這邊。
皇帝還小,才七歲,完全沒有判斷能力,後宮不能參政,隻能他這個監國王爺多費費功夫,在大家都睡得香甜的時候還要撐住身子處理奏折,通常半夜才能睡。
這裡不用擔心打擾朝曦,因為根本吵不醒,累成這副模樣,打雷都不太可能叫醒她,所以沈斐幾乎每天都在帳篷裡批閱奏折,隻要一抬頭,就能看到朝曦不堪入目的睡姿。
她平時睡覺還好,最近有些累,胳膊腿酸痛無比,怎麼躺怎麼不舒服,雖然人是睡著了,但是身體本能翻來覆去的折騰。
沈斐離睡覺的時間還早,也不差那一刻半刻,奏折看累,便坐在地鋪前,讓人拿來熱毛巾給她敷腿,自己都顧不上,給她敷完才有空看自己的。
山裡潮濕,路難走,他的膝蓋入寒,不知是凍的,還是腫的,青一塊,紫一塊,像被人打過似的。
沈斐已經習慣,擰了毛巾蓋在膝蓋處,又用剩餘的熱水倒在盆裡泡了泡腳,緩和一些後繼續處理奏折。
夜深人靜,該睡的人差不多都睡去,隻有他這個帳篷亮著光,一直亮到三更才幽幽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