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長大後,隨著師傅出了穀……然後……嗯……”
“然後怎麼了?”小皇帝剛上了個茅房,現在人還沒睡意。
“然後……”
“怎麼了?”小皇帝抬頭看他,“朝侍衛,你是不是睡著了?”
朝曦被他搖醒,還不承認,“胡說,我哪裡睡著了?我精神著呢。”
小皇帝不信,“你剛剛眼睛都眯上了。”
“我那是閉目養神。”朝曦繼續講,“然後她找到了一個人間仙境,還撿了一隻熊,和一條蛇,一隻猴子,一個男人,她可愛撿東西了,什麼都往家裡撿,隻不過留下來陪她的隻有熊和男人。”
“蛇這個王八蛋以為她是壞人,每天上門咬她,猴子老煩了,往她屋頂上扔東西,男人……男人……”
“男人怎麼了?”小皇帝追問。
“男人……”朝曦意識模糊,腦子糊成一片,半響才道,“……好看。”
砰!
她一頭栽進小皇帝的被子裡,小皇帝怕冷,蓋了兩床,下麵鋪了兩床,床上軟軟的,朝曦整個人陷進去,一點不想出來。
小皇帝想叫醒他,又有點不忍心。
“朝侍衛已經陪我很久了,不好再打擾他。”
他想了想擠進朝曦懷裡,又拉來被子,裹在倆人身上,正要跟著睡去,熟悉的笛聲再度傳來。
那笛聲悠長,忽遠忽近,詭異異常,每次聽到笛聲,他都會想起不好的回憶。
他的父皇死於非命,一臉血的看著他,還有他的皇後,一個勁的說她冤枉,想讓他幫她報仇。
殺了寧王,殺了寧王,這句話就像魔咒似的,不斷在他腦海裡出現,他好害怕,他不想殺人。
皇叔是好人,他不要殺皇叔,可他好怕,好怕父皇和皇後會來找他。
怎麼辦?怎麼辦?
元浱捂住耳朵,不想聽那笛聲,可那笛聲就像咒語似的,穿過他的掌心,直達他的腦海,他不想聽也要聽。
好怕啊!好怕啊!
父皇和皇後會來找他!
他們說不殺了寧王就帶他走。
他不想死。
怎麼辦?
“燕草如碧絲,秦桑低綠枝。”
還帶著睡意的聲音沙啞好聽,宛如救命草,登時掩蓋了幽幽傳來的笛聲,不斷敲打在元浱心裡。
元浱睜開眼,瞧向發出聲音的地方。
“當君懷歸日,是妾斷腸時。”
朝曦麵色凝重。
“春風不相識,何事入羅幃。”
這是一首不太合時宜的詩,講了情情愛愛,思念愁腸的故事。
是鏡花姐姐總愛念的一首,念多了,朝曦不小心記了下來,否則憑她的學問,應付這種事怕是隻能嗯嗯哈哈唱一首慘絕人寰的小曲了。
她自己倒是無所謂,就怕嚇著小皇帝。
“燕草如碧絲,秦桑低綠枝。”
沒有學問就是沒有學問,來來回回就這麼一句,還好她的目的很簡單,主要在打斷那笛聲。
這可不是簡單的笛聲,有催眠引魂的功效,相傳在很久很久以前,江湖上出現一個魔頭,吹一曲魔曲,但凡聽到的人無一例外,瘋的瘋,傻的傻,自相殘殺的自相殘殺。
顯然這人還不想讓小皇帝瘋傻,他用的曲子很柔綿,一點一點摧毀小皇帝的心,讓他為他所用。
難怪小皇帝這麼怕睡覺,彆說是睡著的時候,就是醒著的時候,他都沒辦法克服那笛聲,可想而知睡著後那笛聲入耳,對他的影響有多大。
有人在暗中搞鬼!
“當君懷歸日,是妾斷腸時。”
朝曦陡然掐了小皇帝一把,小皇帝迷離的眼神回來了一部分,“跟我一起念。”
小皇帝呆呆的跟著她念,眼睛裡儘是恐懼。
朝曦有些心疼,念的聲音又大了些,隻要她的節奏不被那笛聲打斷,小皇帝遲早會回神,隻是拖得越晚,小皇帝受到的影響越大。
“春風不相識,何事入羅幃。”
朝曦念的急了些。
“燕草如碧絲,秦桑低綠枝。”
她一字一句,不斷重複這首詩,不斷打斷外麵的笛音,破壞那笛音的效果,這樣還不行,到隔壁將大總管踢醒,讓他過來,念詩給小皇帝聽。
大總管不知道為什麼,倒是兢兢業業念了起來,一首接著一首,都不帶重樣,有心想問他為什麼要念詩,朝曦已經貓著身子,瞧瞧打開窗戶跑了出去。
旁人聽不出那笛聲在何處,隻覺得奇怪,這笛聲怎麼忽遠忽近,忽左忽右,朝曦聽得真切,這人一定是利用了假山,或是乾脆待在水池子旁,才能吹出這種效果,空洞,帶著回音。
白天小皇帝帶朝曦到處逛過,院裡何處有水池假山朝曦也知道,直奔那邊過去,果然瞧見一道黑影坐在水池邊,手裡拿著白玉笛子吹。
好家夥,膽子真大,這可是皇宮,當四周的侍衛都是擺設嗎?
朝曦瞧了瞧旁邊的侍衛,發現因為離的太近,也被笛聲迷惑,昏昏欲睡,不太能管事。
這裡沒受影響的大概隻有她一個,倒是屋裡好一些,離的遠,又關了門窗,有隔音,效果不強,大總管一把年紀,又無兒無女,孑然一身無牽掛,受的影響很小很小,大概以為就做了一場噩夢,自個兒能調節,小皇帝就慘了,被嚇成這副模樣。
小皇帝對她不錯,沒看見倒也罷了,看見了不能當沒看見,怎麼都要為他報仇。
朝曦五指間多了幾根銀針,在月光下閃著光,嗖的一聲飛了出去。
笛聲戈然而止,隨後是金銀碰撞的聲音,那人居然用笛子掃去了她的銀針,是個高手。
朝曦袖中的匕首滑落在掌心,借力一躍,筆直捅了過去,那人又用笛子擋住,他這笛子不是玉,倒像是骨頭,結實異常,又接連擋了朝曦好幾劍,依舊完好無損。
水邊就是假山,貼的很近,以至於陸地很少,倆人在狹窄的地方打鬥,連個站得地方都沒有。
都是單腳,另一隻沒地擱,在空中你來我往的糾纏,不知何時反繞在一起,誰也不讓誰。
“你是誰?”朝曦質問。
那人不說話,玉笛從她脖間敲去,被朝曦用匕首擋住。
退下誰都奈何不得誰,倆人開始手上較量,朝曦的點穴法派上用場,在這麼近的距離下非常好得逞,不過片刻便將一根銀針刺入他身體裡。
那人吃痛,砰的一掌打來,正中朝曦肩膀,朝曦很少挨揍,疼的腿一鬆,倆人分開。
她隻稍稍花了些功夫站定而已,再抬頭那人已不見,朝曦不死心,窮追不舍,她一掌沒有白挨,在那人身上沾了藥粉,那人急於逃跑沒有發現,藥粉嘩啦啦掉在地上,幾乎相當於活脫脫的引路人。
朝曦跟著藥粉一路翻牆越樓,追到一半斷了線索,那藥包被黑衣人隨手丟在地上。
該死,讓他跑了!
朝曦捂著肩膀,疼的有些不正常,衣服掀開才發現裡麵黑了一片,朝曦倒抽一口涼氣。
“好毒!”
她居然還沒發現,剛剛活動了那麼久,毒已經順著肩膀侵入五臟六腑。
還好帶了藥。
朝曦吃下解百毒的丸子,發現效果不大,又捏碎一顆敷在肩膀上,還是黑乎乎一片。
她乾脆將一小瓶儘數倒進嘴裡,這才緩了口氣。
想翻牆回去,發現手腳無力,隻能依著牆慢慢走,不知是這裡的動靜被發現,還是怎麼地,她聽到了很多腳步聲,還有人打著燈籠走來走去。
怕被發現,朝曦隱在黑暗裡,頭越來越暈,迷迷糊糊似乎感覺有人站在她麵前。
“小拖油瓶?”
煩人,你才是小拖油瓶!
等等,叫她小拖油瓶的隻有一個人,她師傅!
“小拖油瓶長大了,變成大拖油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