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2)

“轟隆隆——”

……

天,烏壓壓地黑了一片,沉悶而又躁動。整個天空仿佛都是炸雷的轟鳴,震得人耳朵發麻。狂風肆虐,塵土飛揚,和著黑漆漆的烏雲,仿佛要毀天滅地、吞沒人類般的猙獰之勢。

西邊一間土坯房裡,傳來一陣一陣淒厲的慘叫聲。聽得守在門外頭原就緊張的年輕人僵硬的手指捏得越發地緊。眼眶泛紅,時不時抬起胳膊擦一下額上的汗、抹一把眼淚。

東邊屋裡一個年級稍大的婦人抱著孩子在屋裡“哦哦哦”地輕聲哄著,手裡還在不停地晃悠著。

她邊哄著孩子便跟一旁的男人抱怨著:“三弟妹可真矯情,誰還沒生過孩子啊!就她能耐,嬌貴,生個孩子跟誰拿刀砍她、要她的命一樣……”

男人不說話婦人也不在意,自顧自地劈裡啪啦地一通倒豆子般數落個不停。原本平淡無奇的麵容上,吊著一雙三角眼,顯得人有些刻薄。

仿佛為了驗證她的話一般,西屋那邊,女人的叫聲更淒厲了。

西屋裡頭,女人疼的要受不住了。巨大的驚雷聲好像鼓點一樣,環繞在耳邊,震得耳朵“嗡嗡嗡”地響個不停,身體簡直是要活生生地被劈成了兩半。

偏偏那“鼓點”急促又聲勢浩大,像是在催促著自己。女人又是一個使勁兒,滿臉的汗。感受著身體被撕裂的痛楚,再也憋不住,嘴裡大罵著“魏三你個殺千刀的——”

屋外,緊張不安、一直不停地在走來走去的男人聞言又是一個踉蹌,差點兒沒站穩跪地上去。

緊跟著就傳來了清脆的巴掌聲以及嬰兒響亮的啼哭聲。同時,躁動的雷雲滾著著消散了開去,眨眼之間,大顆大顆的雨點惡狠狠地砸落下來,打濕了屋頂的稻草,在土牆上印下重重的痕跡、打在男人的心上……

男人又哭又笑,抹了把眼淚,進了屋。

屋裡,接生的產婆小心翼翼地抱著孩子,給男人道喜:“三小子,你媳婦給你生了個閨女。閨女是小棉襖、貼心,你可不興不高興啊!”

“哎,高嬸,多虧你了。閨女我也喜歡。”

瞧著男人麵上確實高興,產婆才算是鬆了一口氣。不過,想到就算魏三高興,隻怕魏三她娘那臉色也不會好看,心知今兒的接生禮隻怕是沒什麼收獲了。

一時之間,心頭便有些沮喪。

到底是一個村子的,魏三也是她看著長大的,不能隻因著這個就不管了。魏老太不在,高婆子便教著魏三抱孩子。魏三僵著手腳按著高婆子教的姿勢抱著孩子,攬著孩子繈褓的手指都在發抖。不過,手裡抱著閨女,看著躺床上休息的媳婦,心裡倒是美滋滋的。

不一會兒,聽著屋裡頭漸漸沒了叫聲心知已經生完了的魏老太終於姍姍來遲,踏進了西屋。

她掀了簾子進來,大著嗓子就問:“生了個啥,小子還是丫頭?”

高婆子堆起滿臉的笑:“是個閨女,閨女貼——”

高婆子話沒說完,就見魏婆子聳拉著眉眼,滿臉的嫌棄不滿:“又是個吃白飯的丫頭片子。”

話音一落,直接摔了簾子走了。

這是直接打算接生禮一點兒都不給了!

高婆子暗歎倒黴,也沒心情再留下了。

她跟魏三說了一聲,就打算走了。哪知道魏三把孩子放到孩子娘身邊,轉身居然從身上掏出了十個銅板給了高婆子。

……

等高婆子走了,魏老太才又進來。

看著魏三守著床上的娘兒兩,她心裡頭就有些不痛快。不過是個丫頭片子,又得白費好些年糧食。

何況,這出生的時候這麼不好,又是雷、又是雨的,南邊的地隻怕又得被淹了。到時候,地裡的莊稼還不定能收個幾成呢?

這丫頭指不定還是個晦氣的命。

這麼一想魏婆子無端就對這孩子多了幾分嫌惡。

她甚至心裡暗搓搓地生了個心思,莫不如趁著孩子剛生下來,這會兒子三兒子不注意,直接給扔到後山?

如此,也可以省些糧食。

這麼想著,魏老太的手已經不知不覺地伸到了孩子的繈褓上。

結果,孩子突然張嘴“哇哇”大哭。外麵的風雨越發暴虐、淒厲,一下子驚醒了正打瞌睡的魏三。

魏老太心虛,沒等魏□□應過來她就先聲奪人、吼了魏三一句,而後邁著急速的步子出了門,活像後麵有人追趕。

熟料,剛出門眼睛又被一瞬急促的而又刺眼的白光閃了一下,緊接著一道驚雷打下,魏老太直直地仰倒了下去。

青天白日的,叫雷給劈了!造孽哦!

躲在東屋和偏屋等著魏老太對魏三兩口子發飆好趁機瞧熱鬨的一大家子人呼啦啦地全跑了出來,拉著魏老太哭天喊地的。

眾人將人抬到了屋裡,又去請大夫,大夫摸著長須,直歎魏老太福大命大。無大礙,養養就好。

眾人:命大是真,福氣嘛??青天白日的叫雷給劈了,這能叫有福氣?

殊不知,躺在床上的魏老太也心虛呢!

——這不是因為她想丟孩子,老天爺給的懲罰吧?說來說去,還是因為那個晦氣的丫頭片子。

魏老太滿懷著不甘,在床上躺了一個月。自此,跟那個雷雨天出生的丫頭片子結下了第一個梁子。

而西屋裡,正專注地哄著閨女的魏三沒發現,懷裡的小丫頭剛睡,外頭的烏雲已經悄咪咪地退散了開去。

將整個村落從昏暗的籠子中放了出來,雨聲漸漸轉小、消失,天晴了!

天空一碧如洗,雨過天晴的天空,藏著一隻隻歡快的動物~駿馬奔騰、綿羊打滾……

魏三小心地將孩子放在媳婦米氏身邊躺下,這才發現小丫頭的手心還緊握著。

她四指包著拇指,蜷縮在一起、緊緊的。

魏三起了玩心,將自己的一根食指往小丫頭手裡塞,想叫小丫頭握著自己的手指。不知怎地,怎麼都塞不進去。

魏三不信邪,拿過小丫頭的手輕輕地掰開蜷在一起的手指,仔細一瞧,就見小丫頭手心裡赫然躺著一枚珠子。

那珠子透明的、小小的一顆,玲瓏剔透的,中間還有個細細的孔。

這珠子是在閨女手裡一直攥著的。

小丫頭不過是剛出生的小嬰兒,也沒可能是彆人塞的,所以,這珠子是閨女從娘胎裡帶出來的?

魏三直覺這事兒不能叫人知道。他雖見識不多,也知道大抵出生特彆、跟大家不一致的人都容易被人排擠、被人用異樣的眼光看待。

所以,他將珠子偷偷地藏了起來,誰也沒告訴。

哪裡知道,自打他將珠子給收了起來,她家閨女醒了之後,便日夜啼哭,哭得嗓子都啞了,最後跟剛出生的小貓崽子似的嗚咽著抽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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