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氏帶著錦歡把年貨置辦齊全,饅頭、花卷蒸好, 窗花貼好, 魏三帶著兒子在屋裡院外上上下下打掃乾淨, 高高興興地過起了新年。
年三十事不多, 吃完中飯以後錦歡在院子裡的躺椅上曬著太陽。
冬天的太陽都不大,光線較柔軟, 錦歡舒舒服服地沐浴在暖陽之下, 就是這時, 她忽然聽到門口窸窸窣窣地有聲音傳來。
爹跟弟弟端肉去老宅了,娘在屋裡頭, 隻她一人在院子裡。
她坐起身子朝外瞥了一眼, 好似沒人, 緊接著聲音也沒了,小姑娘犯了懶、繼續躺下。
結果她剛躺下就又有了聲音,同時還有塊石子被扔進了門來。
錦歡:……
大過年的攪人清夢什麼的實在是太討厭了。
她貓著身子悄悄往門口走, 一點兒也沒發出聲音來。
她倒是要看看究竟是哪個討人厭的這麼煩, 鬼鬼祟祟的乾嘛呢?
到了門口, 錦歡借著門的縫隙隱約可見一點兒影子。就在這時,她猛的一下開了門。
門外之人緊跟著就是一個踉蹌不穩,眼看要摔,錦歡一下子認出了人, 眼疾手快一把又給拉住了。
這人不是時遷又是誰?
見是時遷,錦歡就要把人往屋裡麵帶。
時遷連連擺手,死活不肯進去。不僅如此, 他直接拉著錦歡往旁邊巷道裡去。
大過年的跑來彆人家裡已經夠荒唐的了,他在門口鬨出動靜,引得錦歡出來就是不想叫人發現。
哪裡會跟錦歡進門?
錦歡這會兒見了人還比較驚喜、由著他牽著自己手往外走。
邊走邊問他,怎麼今兒過來了。
錦歡也不是不歡迎他的意思,實在是大過年的,家家都忙著團圓,很少有說出門去旁人家的。
時遷這娃在家裡也是做了好長時間的心理建設,安慰自己說,反正閒著也是閒著,不如出來散散心。
這一散心就散到了河對岸的魏家村。也是絕了,誰家大過年的能跑這麼遠來散心?
這會兒,周圍沒了人,又見錦歡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看,他才反應過來,臉上慢慢又覆上了一層薄粉。
瞧著比錦歡臉還要紅。
錦歡:……明明覺得他在爹娘麵前表現挺好的,“坑”她弟時候也挺果決的啊!
錦歡覺得還挺神奇的,越發愛看他,眼睛都不眨。
瞧著錦歡一直盯著他瞧,時遷又有些受不住,便想轉移錦歡的注意力,問她:“你家這幾日是不是吃得挺好?”
臨近過年嘛,各種油炸肉食都準備起來了,可不就是這樣。錦歡點點頭,口裡“嗯”了一聲。
“那就難怪了——”
“難怪什麼?”
“難怪你臉圓潤了這許多。沒少吃吧?”
錦歡:“……”
甭管什麼時候,女性就沒有不介意彆人說自己胖的。而當說的這個人還是自己的未婚夫的話那效果又更上一層。
錦歡神色一下子就緊張起來。
她雙手圍上自己的臉頰,接著還自己捏了捏兩腮上的肉,親自測試看看自己臉是不是真的圓潤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她覺得自己的臉好似真的圓了一圈,有點兒肉肉的。
想到這兒,她小臉皺成了一團。背過身子,不叫時遷再看她,自己一個人原地自閉呢!
好在時遷還算有分寸,見小姑娘真的傷心,他又趕緊哄她,說剛剛都是逗她的。
他從懷裡掏出一個用絹布包好的東西遞給錦歡,說:“送你的新年禮物,拆開看看?”
前天時遷送年禮來那一回壓根就沒有單獨給自己的禮物,錦歡還當沒了,心裡還氣了時遷一回。這會兒見時遷送來禮物,倒是真的很驚喜了。
她略微矜持了一下,就從時遷手裡接過,打開一瞧,是一麵圓形帶著花鳥紋飾的小銅鏡。
材質一般,勝在款式小巧彆致。錦歡看了也還喜歡。
時遷神態柔和地看著她:“我聽魏旭說、你喜歡美的東西美的人,我想了半天,發現我見過最好看的人就是你了。
既然這樣,不如送你枚銅鏡,這樣你不就能天天欣賞到美人了?!”
錦歡:“……”這是在誇自己好看的意思吧!
先前得了銅鏡,她心下喜歡也有,但也不是很激動。
但是聽了時遷這番間接的表白後,她的嘴角就壓不下去了,直往上翹。
再聽時遷說這趟專程來給她送新年禮物的,她眼睛亮閃閃的:“那你前兒來送年禮那回怎麼沒給我?”
時遷想著上回惹了小姑娘生氣,這回怎麼也得彌補回來,他把話在腦子裡過了一圈之後回她,聲音柔得要滴出水來:
“這不是想著送你的禮物必須得有牌麵,怎麼能跟旁的東西順道一起送呢?”
怪道人都說甜言蜜語,果然有些話叫人聽了真能像是吃了蜜一般,甜津津的、灌了滿身滿心。
錦歡嘴上說不信,臉上的表情卻出賣了她。
時遷隻看著小姑娘臉上的笑就覺得這趟沒白來,心裡滿足極了。他早上還覺得心裡空蕩蕩的,來魏家村見了人,走時候心裡滿滿當當的。
這便是少年人的情感了吧。不見就特彆想,隻要能兩人待上一會兒,說上一會兒悄悄話來,心裡就感覺特彆滿足,為此,再奔波再麻煩也不怕。
*
時遷過來這一趟使得錦歡一整天都是笑臉。
相較於錦歡的歡喜,米氏和魏三則不同。一想到今年是閨女在家裡過的最後一個年,兩人都有些傷感。
晚上一家子圍在一起點著油燈守歲,說著這一年的得失喜樂,說起錦歡的親事,米氏沒忍住一把抱住閨女,聲音有些哽咽:“孩子追人老,閨女你一長大娘就老了,閨女你長得慢點兒成不?”
可時光帶來的成長這回事又哪裡能聽個人的安排呢?
錦歡偎在她娘懷裡,軟軟地撒著嬌:“娘才不老呢!娘瞧著也就比我大幾歲的樣子,走外頭人要不認識鐵定不敢說你是我娘。”
米氏紅著眼眶,抱著閨女不撒手,錦歡好聽話不要錢地往外撒:“娘你不知道外頭都說你瞧著一點兒不像兩孩子的娘,都說你是不是成精了,怎麼成親十幾年都不帶變一下的?”
錦歡模仿著說話人那語氣,話裡的酸澀撲麵而來,米氏“噗”地一聲被她逗樂了。
米氏點著閨女額頭說她儘胡說。錦歡卻不依,說她沒說謊,叫親爹給作證:“爹,你說我說的有沒有錯,娘是不是最年輕好看沒變過,你是不是好幾次看娘好看直了眼?”
魏三:“……”
她拍了拍自己的臉蛋,說她長這麼好看全是隨了娘,娘要是不好看能生出她這麼好看的閨女?
魏三:“……”閨女,你上回可不是這麼說的。你之前可是說多虧爹你才這麼好看的,怎麼現在又全成了你娘的功勞了呢?
許是魏三哀怨的眼神太過直白,米氏看了個正著,剛被閨女誇的飄飄然的好心情也沒了。
她都顧不上兩孩子在給孩子爹留麵子了,直接一把揪住魏三耳朵,問他那表情是啥意思,是覺得她不好看還是覺得她老了?
可憐魏三解釋了好幾個時辰,又把“貌美如花、心地善良、溫柔賢惠……”等等他知道的聽過的懂或不懂的好詞全都誇了一回,最後米氏那床也沒叫他沾。
年三十晚,魏三苦兮兮地敲響了兒子的門,在兒子嫌棄的眼神中硬賴著蹭了一晚。
整個晚上,他腦袋瓜子就一句:
女人,她不講理。
*
正月初一,爆竹聲中、辭舊迎新。
一家子攜手去老宅拜年。
平時,魏老太一見著錦歡就避開,今兒來拜年卻是怎麼也避不開的。所幸一年就這麼一天,她也忍了。
見著孩子們拜完年,一人發個紅紙包的壓歲錢也就撤了。錦歡出了門打開一瞧,果然還是一個銅錢。
再看弟弟那邊,兩個。至於堂兄和堂姐那邊多少就不知道了。錦歡也沒問,左右她奶不喜歡她,她都習慣了。
錦歡來老宅,魏三隻要在、他一定是不錯眼地瞧著的,自然也看到了老太太給閨女的一個銅錢。這兩娘他對她娘已經很少起爭端了,老人家給不給、給多少都是她自己的事情,魏三也管不著。
但是他卻從自己身上摸出一個小的銀花生,塞進了閨女的紅紙包裡。做這動作,他沒瞞著老太太,就在老太太眼皮子底下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