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覺前半段是累到極致了, 所以睡的死沉,後半段就不太|安穩了,估計是身體緩過來了, 所以有些受不住外界的吵,還有環境的熱。感覺身邊有人不斷的走來走去,談話聲,哭聲在耳邊嗡嗡的鬨,慕楠煩躁的皺眉,沒等他煩躁太久,一個冰涼的指尖輕輕抵在他的眉頭, 似乎想要將他皺起的眉頭撫平。
慕楠幾乎用儘了全身的力氣才把眼睛掙開, 見秦淮就躺在他旁邊,正睜著眼看著他,臉上還是一片灰土,臟的簡直要認不出人了, 忍不住笑了笑,聲音透著疲憊後的喑啞:“哥......”
秦淮嗯了一聲,輕聲道:“睡醒了?”
慕楠搖了搖頭, 感覺還沒醒,腦子昏昏沉沉的,身上重的像是被壓了個千斤頂一樣。
秦淮道:“沒醒就繼續睡,還早。”
慕楠:“幾點了?”
秦淮:“下午四點, 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
慕楠覺得有點餓,但不是很想吃東西,於是搖了搖頭,然後握著秦淮的手,在他手上塞了一塊巧克力, 雖然他們背包裡麵有裝一點吃的,像是麵包之類的,但他覺得秦淮現在可能也吃不下什麼東西,所以給他巧克力讓他補充一下|體力。
不過秦淮似乎曲解了他的意思,拿到巧克力,剝開外包裝,直接塞他嘴裡來了。
慕楠皺眉,含著嘴裡的巧克力小聲道:“我給你吃的。”說著又往他手裡塞了一塊。
秦淮搖了搖頭:“我不吃,我剛吃了點東西。”
慕楠有些不信:“吃的什麼?”
見他跟個管家婆一樣,秦淮將包打開給他看了一眼:“吃了兩個饅頭。”
他們之前準備的食物是一袋麵包幾個饅頭幾瓶水,沒放太多,一是怕壓重量,二是隻要背包不給彆人看,他們不吃太過誇張的東西,彆人也不會知道他們包裡麵有什麼,想吃什麼隨時可以從空間裡拿。
慕楠這才滿意,隻要吃了東西就好,一個姿勢久了有點累,慕楠動了動,仰麵躺平,下意識左右看了一眼,見他旁邊空了,再遠一點就是還沒醒的徐茗,於是轉頭看向秦淮:“簡初他們呢?”
秦淮道:“在門口那邊打針。”
慕楠爬起來往門口那邊看了一眼,但他們離帳篷口有點遠,現在不少人進進出出的,一下子沒看到簡初和喻子柏,於是又躺了下來:“誰打針?怎麼了?”
秦淮道:“簡初在打針,可能地震的後勁上來了,發燒了,又腸胃炎,應激反應挺大的,吐的止不住還想硬扛著,被喻子柏拖去找軍醫,像簡初這樣的情況還挺多,都是大災後一時承受不住的應激症狀,輕微點的就自己平複,嚴重的就打針吃藥緩解,剛從超市裡麵挖出來的幾個空調扇,安置了後麵受傷人員的帳篷後,拿了兩個過來,就放前麵給打針的人吹著降溫。”
秦淮伸手在他的胃上揉了揉:“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慕楠搖頭:“沒有,我好著呢,也不知道外麵的情況怎麼樣了。”
白天那麼熱,根本沒辦法頂著能曬死人的太陽去救援,那些被埋在坍塌物下麵的人,也不知道會不會被熱死,現在白天的時日長,早上五六點就很亮了,一直到晚上|八|九|點太陽才下山,這麼長的時間沒辦法進行救援工作,隻能眼睜睜的看著時間流逝,這無疑是無力的看著生命的流逝。
慕楠在睡覺,秦淮即便有心想要出去了解一下情況也不敢輕易走開,這才剛發生這麼嚴重的地震,要是他醒了看不到自己,恐怕會驚慌害怕,所以秦淮一直沒挪動地方,但因為在帳篷外麵又加了一層遮陽頂,隻要不是中午最熱的時候跑出去,現在四五點這個時間,也是可以在帳篷外麵走一走的,所以哪怕他躺在這兒,也能聽到外麵傳來的一些聲音,知道一點大概的情況。
“現在主力是在營救醫院,有些遇難者家屬無法接受上麵的決策,正在鬨著。”
這話剛說完,他們帳篷外麵就響起嚎啕大哭的聲音。
“你們救人!你們倒是去救人啊!他們,他們就被埋在那下麵你們為什麼不去救!為什麼上頭還沒有派救援的人來!為什麼啊!他們就在下麵,就在那房子下麵!他們還等著呢,等著人去救他們嗚...他們還等著呢...嗚...”
一個中年婦女,一邊聲嘶力竭的哭,一邊瀕臨崩潰的喊,可是被她拉扯的士兵隻能無措的沉默。
那士兵看起來甚至不滿二十歲,黝黑發紅的臉上還帶著一道道的泥灰印子,通紅的雙眸同樣在極力隱忍著,無聲的承受著中年女人的責問,他能說什麼,說這樣傷亡慘重的大災當中,醫護人員的救援永遠被擺在第一位,當得不到外界的救助時,救出來一個醫護人員,或許今後能挽救更多條性命。
可是這時候沒人想聽這種話,沒人還能通情達理的理解,他們的家人被埋在那一堆堆廢墟當中不知生死,時間過去的每一分每一秒對他們這些家屬都是煎熬,那廢墟裡有他們的父母,伴侶,孩子,哪一個都是他們生命中無法割舍的存在,可是麵對這樣的天災,麵對那些逝去的生命,他們除了無力還是無力。
最後估計是這個士兵的長官出來了,從中年女人的手裡將士兵拉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先進去。”
說完又朝著痛苦的女人道:“我們已經儘全力以最快的速度和最大的人力在開展救援工作,你的哭鬨對我們的救援不但沒有半分幫助,還會給我的士兵造成極大的心理壓力甚至因此耽誤救援,耽誤的是你親人的生命,女士,我能理解你的感受,但並不讚同你現在這不理智的行為,你有力氣在這裡哭鬨,不如留著力氣等太陽下山了隨著眾人一起去參與營救任務。”
那長官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他們根本沒有多餘的力氣去跟那些喪失了理智的家屬講道理,雖然現在的環境隻能等天黑後開展救援行動,但並不表示他們白天就是清閒的,他們需要整頓已有物資,統計人數,將資源最大化的利用,還要從幸存者那邊詢問周邊一帶的建築體係,盲目的去挖掘廢墟隻會耽誤更多的時間,他們本來時間就已經不多了,隻能將時間壓縮在所有的效率上麵。
長官走了之後,那個中年女人還是止不住的哭,有些情緒不是你想停下就能停下的,但顯然剛才那番話她是聽進去了,沒有再企圖將自己的恐懼和害怕去發泄在無辜的人身上,沒有繼續無用功的嘶吼。
慕楠扒著窗戶看了一會兒,就重新坐了下來。他們帳篷是有窗戶的,因為外麵還罩了一層遮陽頂,儘管還是很熱,但避免了太陽的直曬,那股悶熱也不到人們無法承受的程度,所以甚至還能在外麵稍微走動一下。而他們的帳篷窗戶也都被拉了起來,在沒有空調的情況下,關著窗戶除了讓帳篷裡不透風更悶熱一點之外,沒有半點好處,慕楠睡覺的地方正好是窗戶的下麵,隻要坐起來微微一抬頭就能看到外麵的情況。
等外麵沒了聲音,連哭聲都消了下去之後,慕楠輕輕歎了口氣。
秦淮醒得早,這一下午光是這種群眾跟士兵的衝突就聽了好幾場,這女人還隻是哭鬨,下午還有人直接跟一些士兵起了衝突,要如果不是他最重要的人好生生的睡在自己的身邊,秦淮不覺得自己會比那些看起來不理智的人能理智的到哪裡去。
那些人也隻是在驚慌害怕中尋找一絲釋放,釋放失去親人的壓力和痛苦,還有對未來的茫然和恐慌。有的人會將這種情緒本能的轉移,有的人卻將這種情緒努力的壓製,壓製到最後要麼逐漸接受通過時間緩慢代謝掉,要麼就承受不住精神崩潰掉。
這也是秦淮想要帶慕楠回家去的原因,回到家中儘管封閉了一些,卻能避免受到外界這些間接或者直接的情緒影響,情緒這種東西是會群體傳染的,他寧可慕楠此時在家中沒心沒肺的看綜藝,每天費神的想著要吃什麼,也不希望他被這種無邊的恐慌和絕望包圍。
至於這樣過於的保護會不會反倒是害了他,秦淮倒是看開了一些,反正他們說好了,活不下去就死在一起,他總歸不會離開慕楠的身邊,永遠不會丟下他一個人,那讓慕楠能夠在這樣的日子多舒坦的過一天,也是賺了。
他們這個帳篷裡大多數都是沒怎麼受傷的人,但孤家寡人的畢竟在少數,運氣好一家子都在的也沒幾個,大部分都是當時有些在家中關不住的出來遛彎,幸運的逃過一劫,可他們留在家裡的親人卻沒這份幸運,能第一時間被救出來的沒多少,因此這個帳篷裡的幸存者稍微緩過來後,就開始焦躁了,根本坐不住,可外麵那麼烈的太陽又出不去。
有些人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滿身的悲痛絕望顯得毫無求生意誌,人還活著,但跟死了好像也沒多大差彆。有些無法接受這種現實,不斷的向身邊人尋求安慰,一邊說著他們家樓層住的高,如果被埋了,那也是埋在上麵,將會是最先救出來的,說不定還活著,一邊說家裡存了好多食物和水,光是那些東西熬個幾天幾夜都可以,一定能等到救援,似乎說的多了,說的話就能成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