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飯還沒吃自己反倒先被吃了的慕楠, 精疲力儘的趴在了床上,秦淮正在給他用毛巾擦身上,慕楠側著臉趴在床上看他, 房間裡大燈沒打開,就隻開了一盞床頭燈,昏黃柔和的燈光下,連秦淮那冷峻的眉眼都透出幾分彆樣的溫柔來。
慕楠伸出手, 食指勾住了秦淮的小拇指:“哥。”
秦淮反握住他的手,低低地應了一聲:“嗯?”
慕楠挪了挪, 翻了個身枕在了秦淮的腿上:“你心裡高興點了嗎?”
他雖然不知道秦淮到底做了什麼噩夢,但能感覺到秦淮的情緒不對, 就有種在失控邊緣克製的猙獰, 所以秦淮想要, 慕楠就給了, 能有辦法讓秦淮轉移注意力或者發泄那股積壓在胸口的情緒也是好的。
不過那噩夢好像對秦淮的影響真的很大, 連第一次秦淮都小心的沒讓他見血,這一次竟然有微微的撕裂, 疼自然是疼的很, 但他更在意秦淮有沒有好一點。
秦淮低著頭看他,晶亮的眸子滿是擔憂,依賴和專注,跟夢裡那一雙漸漸失了溫度色彩的眼眸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秦淮就著他躺著的姿勢,順勢輕撫在慕楠軟軟的肚子上, 掌下輕揉在夢中,奪去了慕楠性命的地方,聲音微不可聞的帶著一絲輕顫:“疼嗎?”
慕楠以為秦淮是問剛才那場激烈有沒有弄疼他,便搖了搖頭:“不疼了, 那個藥涼涼的,一點都不疼了。”
沉默了好一會兒,秦淮才緩緩開口,聲音很輕,輕到像是一根針在慕楠的心上紮了一下:“楠楠,對不起……”
慕楠爬起來坐在了秦淮的腿上,雙手勾著他的脖子仔細去看他的表情:“哥,你真的好奇怪啊,到底怎麼了?”
秦淮將慕楠緊緊抱住,有些事情不能往深了想,一想,很多東西便無處藏匿了。
秦淮不笨,甚至可以說從小就是高智商那一類的人,很多對彆人來說根本不會注意到的細節,在他眼裡就能分析出各種信息來,更不用說幾乎是他一手帶大的慕楠,那是微微一個皺眉,他都能不過腦子的分析出慕楠為什麼不高興,所以哪怕慕楠什麼都沒說過,但有些東西也從未能真正的瞞過他。
秦淮一直知道慕楠有事隱瞞他,包括最初他剛回來時,慕楠對他的親近又抗拒,或許慕楠自己都沒有察覺,那時候他整個人都是繃的緊緊的,就像一根已經超負荷拉滿的弦,輕輕一碰就能繃斷,所以秦淮不敢問,連試探著觸碰都不敢,隻能小心的哄著,順著他的意思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
而這一場噩夢,將很多他無法拚湊成一個完整故事的細節全都連貫起來了,他還記得他回來的第一天,慕楠捂著肚子從噩夢中驚醒的樣子,然後順勢告訴他關於末世的種種預言,他慕楠那預知的夢,正好停在公寓樓倒塌之前。
這些細節根本經不起推敲,稍稍一回想就能把很多事情串聯起來,但秦淮不敢想,那是一份他完全承受不了的猜想真相,對他來說,一場夢醒來,夢裡的人還好好的在他的身邊,帶著溫熱和鮮活躺在他的懷中,那對慕楠呢,那場噩夢又意味著什麼。
為什麼夢裡沒有自己,夢裡的他當時又在哪裡。
這些情緒秦淮很好的收斂了起來,再次放開慕楠時,他的臉上又重新掛上笑意:“對那場噩夢有點心有餘悸,所以要抱抱你,抱著你才讓我感覺到自己醒過來了。”
慕楠看著他:“夢到什麼了,這麼可怕?”
秦淮笑著在他的臉上捏了一下:“夢到關於蟲子的,要聽?”
慕楠連連搖頭,那太可怕了,他不要聽,又忍不住道:“是不是這段時間接觸太多竹蟲了,所以就夢到蟲子了?”
秦淮笑著道:“可能吧,餓不餓?起來吃東西了。”
慕楠早就餓死了,肚子都不止咕咕叫了一次。
秦淮鬆開了他,還不忘道:“果然。”
慕楠:“果然什麼?”
秦淮輕輕握住他腰上的軟肉:“上一個冬天,是我跟你家小腹肌見的最後一麵。”
慕楠忍不住撲向秦淮:“你吃乾抹淨還人身攻擊!”
之前折騰的太狠了,慕楠真的是徹徹底底的感受了一番下不來床的滋味,那個腰啊,簡直要廢了。
秦淮給他揉按了一下,將小桌子給他擺上,裝零食的小簍子給他放到了床上:“他們都在喻子柏家裡商量下一次去收竹蟲的事,昨天的賬還沒算,我過去看看,你乖乖在家裡待著,等下我直接出去一趟。”
慕楠抬頭看他:“去哪兒啊?”
秦淮道:“王小利找我,他那邊過來交通不是很方便,所以我出去找他,可能稍微會回來晚一點,你要是肚子餓了就自己吃,彆等我。”
見秦淮要去外城,慕楠有些擔心:“外麵聽說很亂的,你帶點武器吧。”
秦淮:“好,我會快點回來的。”
秦淮說著走進衣帽間,再出來身後還背了一個包,慕楠朝他看了一眼:“記得帶防身的東西,早去早回,不要跟人打架,遇事不對要趕緊跑。”
秦淮笑了笑:“知道了,小管家。”
說起來秦淮住在這邊的時間也不算短了,但外城他還沒有真正的去過,隻是之前上班的時候開車,會隔著車窗和重新清理出來的車道看一看一道之隔的臟亂和無序,真正的走進來,這還是第一次。
一間簡陋的屋棚中擺放著兩三張桌子,桌子上有紙牌,隻有骰子,一些打著|赤|膊,或者穿著破衣爛衫的男人聚眾鬨騰著,吼聲罵聲在這個隔音薄弱的破棚屋裡無所遁形,贏了的人興高采烈賭性越發濃重,輸了的人垂頭喪氣甚至殺紅了眼,手中沒錢沒糧卻不舍得離開,於是找那罩場子的試圖借錢翻本。
卻被一個長相粗獷肥頭大耳的凶狠男人一腳踹翻在地,那人一邊吃著黃豆,一邊踹了踹被他踢到地上爬不起來的人,惡聲惡氣道:“沒錢就自己想辦法去弄錢來,上次借的錢你到現在都還沒還上呢,還想借,你是有幾條命?”
麻三被踹在地上也不敢生氣,還好聲好氣的賠禮道歉:“馬哥您就借我一點,我今天手氣要來了,真的!您借我一點,我翻本了就能馬上還給您了!馬哥…”
麻三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叫馬哥的男人使了個眼色,旁邊的兩個打手立刻上前,將麻三拎起來就扔了出去。
馬哥一邊磕著黃豆一邊走到門口,食指虛空朝著地上的麻三點了點:“我給你三天時間,我不管你是偷還是搶,三天我沒看到錢,我就要收了你的命。”
馬哥這話說的輕飄飄,甚至沒有半點凶狠恐嚇的口氣,卻讓麻三的心裡打了個突,他知道這話絕對不是口頭威脅的,放以前鬨得狠了最多也就斷手斷腳,但現在,說要命是真的會要命。
這外麵亂的很,今天餓死一個,明天地上倒一個,根本沒人會去管人是怎麼死的,是自殺還是他殺,如果沒人去報警報案,誰會多事去查,現在病死餓死的一大堆,他們這種沒家沒口的,連個收骨灰的都沒有。
知道今天是不可能借到錢了,他再死乞白賴的,得到的也隻會是一份毒打,等馬哥進去之後,麻三捂著被踹疼的地方慢吞吞的爬了起來,緩了緩後,忍不住低聲咒罵了一句,便垂頭往自家走去。
末世前他就是窮鬼一個,有過一個媳婦,但跟人跑了,沒兒沒女的睡在拾荒站,所以地震的時候沒把他砸死,本來以為這世界都亂了,該是他的好日子來了,偷摸拐騙的再也沒人能管了,廢墟裡還能隨便扒拉值錢的東西,卻沒想到他運氣那麼差,賭一場輸一場,之前翻出來的值錢東西都輸的差不多了。
窮困潦倒家徒四壁,再想想之前送磚到富人區看到人家住冷氣房吃喝不愁的,那份對世道不公的妒恨更加抓心撓肝。
繞過了一個又一個無比臟亂蚊蠅遍布的巷子,麻三總算是回到家了,那家也算不得家,連政府搭建的最便宜的屋棚他都住不起,有那錢早就去賭了,所以就自己找了個遮風避雨的角落,用防水的蛇皮袋子搭了個安身之地,反正有個睡覺的地方就行了,總比睡大街強一點。
但睡覺的地方有了,吃喝卻沒有,賭起來那是完全感覺不到餓,這會兒餓勁上來了,腹內空空的更加難熬了。
沒錢賭沒錢吃,想到還欠的外債,麻三心裡盤算著要不然乾一票好了,街口那邊有個老瞎子,他有個才七歲的孫女兒,女孩子現在比小男孩更賣的上價,不過他還要住在這邊,說不準那個老瞎子還會鬨點動靜,所以他得想想法子避著點人,賣遠一點,雖然現在這裡沒人管,但報警的話,警察肯定是要來走個過場的,可彆查到他頭上來了。